倪熊：深藏不露，皖南第一的查济古村｜图说
图文/倪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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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教授常去查济，带着学生去写生，言简意赅意味深长的评价兼介绍说：“想旅游的，去西递、宏村；想画画的，去查济。查，是金庸的那个查。”我都不知道查济两字是怎么写的，而西递宏村是已然闭着眼睛都能详出个七七八八的，当然毫不犹豫跟着谢教授去查济了。
古村查济，在皖南，黄山山脉的北部山区，太平湖北岸，泾县、太平、青阳三县的交界之处，属于泾县范围，以前归厚岸乡，现已合并到桃花潭镇管辖。村庄极大，方圆有20多平方公里，始建于隋初，兴于宋元，鼎盛于明清，废毁于晚清及近代，至今已有1380余年的历史。因为村里现存明清古建筑较多，且废墟绵延，2001年被列为第五批国保单位。
之所以用“庄”而不用“子”作后缀来定义村的概念，是因为它过去的辉煌：曾有钟秀、平岭、石门、巴山四门，有巴山、青山、如松三塔，有108座桥梁，108座庙宇，108座祠堂，村民近7万人，它的规模之大，在皖南堪称第一。
然岁月沧桑沧海桑田，一个太平天国的战火，一个当代的破四旧，两次大动干戈天翻地覆的动荡，村庄废毁虽然不用殆尽这样刻薄的字眼，但也绝非严重两字的轻描淡写，一九开和二八开之间吧，现在的所剩无几，不过十之一二了。好在三溪并流，依山建屋、临水结村的总体格局依然尚存且未改变，一个中国乡村时代辉煌村落的架子还在，依稀可辨。
令人称奇的是，就此残存的部分，也还是中国现存最大的古民居群之一。让人不禁想起2010年贾樟柯曾有电影《24城记》，结尾时的银幕打出诗人成都万夏的诗句：“仅你消逝的一面，足以让我荣耀一生”，虽然《本质》的原句是：“仅我腐朽的一面/就够你享用一生”。但我觉得电影里的这一句更受用些，简直有点牛逼哄哄的味道了。
查济之名，绝非无缘无故，自有来龙去脉。查姓老祖宗原是周朝伯禽的后代，公元前676年周惠王肇封查邑，以地而得氏，公元前314年周赦王姬延，号东安，改姬姓为查姓，为查姓一世祖也，从此姬姓改为查姓了。査济古称查村，因为村中十之八九的人家皆为查姓，而查姓郡望为济阳世家。据宗谱记载查，查济村这支查姓人氏，是唐朝时候从山东迁过来的，其始祖是唐朝时兼任宣州、池州两州刺史的三十九世祖查文熙，他也是最早见于史书记载的查姓名人。
此后，查姓代有名人，仅明清两朝，查济村就出了七品以上官宦士子有129人之多，涌现出王阳明理学的第二代传人查铎等。查文熙生于南北朝，隋大业明经登第，受封为天台宰，后任宣州刺史，唐高祖登位后，又召兼任池州刺史，从此查文熙三不五时骑驴坐轿山岭官道常来常往两地往返，反反复复看到此处深山合围，溪流奔涌，土地肥沃，甚为喜爱，卸任以后，就干脆留下不走在此定居了，此后，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逐渐使一个荒僻小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村落。
“十里查村九里烟，三溪汇流万户间。祠庙亭台塔影下，小桥流水杏花天。”是明代乡贤查绛的描绘，脍炙人口，经久流转至今。查济村的鼎盛也即在此，其时人口越来越多，逐步发展延伸到15里以外，村庄也有了相当完整的规划，民房、庙宇、祠堂、楼塔、水系，全按着规划来。每户人家几乎都前庭后院，临水而居，此情此景，查绛再度感怀深情赋诗:“武陵深处是谁家，隔河两岸共一查。渔郎不怕漏消息，相约明年看桃花。”非常的浪漫温馨，非常的桃花源。解放后建乡分村，老查村一分为三：查村、济阳、富春。还真应了老话说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以后又合并，三合一了，取两村首字为村名。反正马马虎虎含糊其词勉勉强强七七八八的能够自圆其说说得过去。
但是值得提示说明其中捣糨糊的部分恰恰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济阳其实是有点儿远空八只脚的，历史上的同名同姓的济阳有两个：一是汉光武帝刘秀的出生地，是汉代初期设置的历史地名，地处今天河南省开封市兰考县的北部；二唐朝时候的设置，位于今天山东省济南市古济水之北，故名济阳，因唐设而废汉置。时空距离都是相隔遥远，所以，结果自然而然应声而出，显而易见，查姓过去受封之地并非在这，而是迁移过来，安的营扎的寨，安的家落的户。查姓固然，彼时彼地的属地纪念，成为此时此地的取名缘由。
谢教授跟我说，查姓是一脉相传的，没有旁门左道的错综复杂，和他自己的谢姓一样，可以真正意义说说天下查姓是一家天下谢姓是一家的，那些大姓诸如赵钱孙李王张江姚了什么的就保不准了，旁支叉叶的，皇家赐姓的，隐姓埋名的，改头换面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成分不等，林子大了免不了鱼目混珠什么鸟儿都有。什么500年前是一家咯，诸如此类的瞎热络基本上纯属虚晃一枪的江湖套路，凑近乎罢了。这也似乎吻合了查济族谱的说法，查家的族谱还的确靠谱。查姓人氏从其发源地山东辗转繁衍到安徽，然后又向江苏发展，再然后浙江、江西、云南、广东、福建等地播迁，到清朝康熙年间，开始迁入台湾。
查文熙本人官宦出身，以严治家，以礼待人，注重教育，历代子孙大多数均为官宦。四十八世祖查诚为池州刺史，率兵御寇，于陵阳县战死，唐文宗惜之，敕封王爵，官位一品，并赐匾额“忠烈”，建庙宇祭祀。宋宣和年间，查姓五十九世祖查远官封浙江都司，后升任光禄寺正卿。其后裔常年奔波于江浙一带经商为业，逐渐在浙江海宁、江西婺源、江苏丹阳等地开辟了新的村落，如清代大画师查士标、当代武侠小说大师金庸即查良镛就是其代表人物，其后又发展到北京、天津等地。因而各地查姓均属同姓异枝无不出自查姓，查姓分支后，居住查济的为震山派，迁往江浙一带的为龙山派，明朝中期，查济鼎盛时期，龙山派有同宗人携“水木根源”匾额前来查济认宗，自此之后两派互有往来。清朝后期，家运衰败，两派来往也逐渐稀少。但是，“查无二姓，全球一家”的观念已经烙印在每一位查氏后裔的心中。
或许是初来乍到的陌生，或许是地势地形的缘由，或许是旧貌不再的变更，查济古村就像迷宫一般经常让人不知身在何处找不着北，似曾相识，又素味平生，巷子既多又七弯八拐且条条巷子还处处相通，有点儿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意思，不必担心迷失迷路迷途的羔羊，只要有你妹妹的大胆往前走，不拍一条道儿走到黑，一定曲径通幽终会找到出口。
话说如此规模的村寨怎么会没有格局怎么可能没有章法，不要乱套的啊。千万别低估和辜负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和用心良苦，它是见机行事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将计就计借坡下驴的机动灵活，是错落有致移步易景类似苏州古典园林借景对景精髓手法的活学活用，是有根有据有板有眼有规有矩的“依山造屋，傍水结村”原理的匠心独具巧妙分布，而形成“门外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的天人合一格局。惜字如金的形象表述为：三水村中流，三塔拱四门，石桥跨河溪，两岸古建群。通俗易记。
查济村是四面环山，由岑溪、许溪、石溪三溪合一的查济河穿村而过绕圈似的地域地理地貌，河溪逶迤顺势蜿蜒，清澈的河水迭瀑式地流淌潺潺；老少无欺，从每家每户门前流过；河上有拱石桥、板石桥、洞石桥小桥座座；溪畔洗衣是一场景更是常景；鸡鸡鸭鸭散淡在水边草地滩岸嬉戏觅食，间或凉亭飘逸，古树丰茂。推窗见河开门走桥的民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门框多为花岗石；黑瓦青砖的房屋进深和开间都很大，皆为三进、四进的多进式；进与进之间有“四水到堂”式的天井，沿天井二搂廊廓置有“美人靠”；
条石砌就墙基，柱基为圆形雕石，传统的双披屋顶半掩半露，躲在重重叠叠的山墙后面，翘角飞檐；高出屋顶的山墙，既防火也防盗；山墙造型有云形、弓状、阶梯式，墙头呈翘首长空的马头状，即为众所皆知的马头墙；门坊、墙裙、柱础、窗棂和门楣，都令人印象深刻，讲究有精美的徽式建筑“三雕”，一样不少，飞檐木雕、柱础石雕与门头砖雕，雕饰为栩栩如生的人物、鸟兽，雅致的山水、花卉。房前屋后有街巷相通，脚下石板石块石头，都已经踩磨得溜光锃亮，默默记录着古老的印迹。猫猫狗狗的也懒懒散散，在巷中慢走倦睡，见到生人也不是咋咋呼呼。
新旧夹陈尚可流连的众多古宅中稍稍能给人惊喜之感的还数几个庄严肃穆祠堂，恰好跟着一个北京来的考察团，讲解的不是导游而是专家，有所鉴别的各有特质娓娓而道：比如硕果仅存的元代德公厅屋，前有三层四柱牌楼，既是厅屋的大门又是独立的牌坊，门楼砖雕“鲤鱼跳龙门”艺术价值很高；大厅两个主柱采用了罕见的粗壮楠木料。比如建于清初二甲祠又名光裕堂，是查济村现存最完整的一座祠堂；门楼五凤重檐，精雕空城计戏文图。比如清初的洪公祠，二进天井中两个水池是二口终年不涸的古井，第三进楼上有对称的美人靠，而地板已经实际座落在山坡上，是查济村古建筑利用地形的典范。
比如宝公祠又名敦素堂，为清同治年间重建建筑；大厅每根柱下的石柱础雕刻特别精美，且直径接近1米，为皖南古民居罕见的大柱础。比如建于明代翔义堂，一进二层，平面为横向五间；进大门为一横长形天井被二隔墙分为三部分，提高了厢房的私密性，这种手法罕见于徽州地区，极具浓郁的地方特色。比如玄乎的走马楼，典型的明代早期民宅，堂厅为次厅，楼上厅为主客厅，特宽敞，故称“走马楼”；而这种营造法的背后，其实蕴涵的是政治法律在建筑上的体现。比如明天启年间所建爱曰堂，村里保存最完整的宅第，是查姓曾任京兆尹的先祖所建；该堂匾为四方百姓所赠，喻其“为官清正，爱民若子”；这位京兆兄弟六人当年皆中黄榜，主考大人曾书“蓝田种玉”旌表之，后被刻于此宅前厅的石门额上，至今仍存。
后来才知道，查济的确名气很响，画画的都知道，不是因为拉帮结伙结伴而行就是上学时老师带着去写生过。查济古村在过去是深藏群山不露的名不见经传，和江南古镇的美名四方如出一辙，其横空出世也是因为曾经有几个画家四处写生喜欢人烟稀少自然山水偏僻荒野到此一游，慧眼识珠，对于破败颓废的沧桑之美尤为慨叹，极其点赞。
悠远独特的建筑文化，钟灵旒秀的山水意境，依然保留的淳朴乡情，其魅力很是独特，是可以一下子攫住人的心灵的那种。主要还是村民的闲散安逸，让人不禁感慨真是好一座散发着古朴典雅气息的古村落。
几天里的优哉游哉兜兜转转，最大感触是绝大部分房子都还住人，串门般地随意进入居民家中转悠，主人早已见怪不怪熟视无睹，自顾自该啥啥的忙活着根本不搭理你，甚至有的大门敞开看来半天也没见个人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似的心底善良而朴实，使人更感自由自在，亲切得如同走亲戚一般。游人并不是太多，而画画的实在不少，像谢教授他们那样，安安静静的蹲在一处好半天，一住就是好些日子，流连忘返，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