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猷华：南山桂花带酒香｜散文
文/陈猷华
【作者简介】陈猷华，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南岸区作协常务副主席。散文集《洁净的情感》曾入选由国家文化部、财政部组织实施的“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其电子版载入国家及多个省市数字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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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南山处处桂花香
朝天门江对面的南山，被誉为重庆的花冠。不要说南山植物园本身就是百花争艳的大花园，就是南山的山峰林壑间，也常年有鲜花盛开。那一丛丛、一树树、一坡坡的杜鹃花、茶花、枙子花、梅花、格桑花、柑橘花、枇杷花以及各种野菊花，把南山装扮得非常美丽。这个秋天，我们在山林间穿越，总是被桂花香气所围绕。
当秋天来临，你突然会觉得南山到处是桂花，到处是清香扑鼻。位于南岸五公里的重庆工商大学校区，是我们爬山的集合地点之一。走这条线路时，我们在图书馆旁边的旗杆下集合，然后九点半出发，一路逶迤而上。道路两边、楼房四周和绿化园林里，总是有桂花飘香。大家一边走，一边赞叹，好香，真好闻！
人烟稠密的大学校区如此，当我们在重庆邮电大学背后的人头山穿越时，很少有人居住的林地里，桂花的香气更是浓郁。莫说山野林间，就是老石板阶梯两边，都是桂花树。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交相争妍，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一阵秋风吹来，树上成熟的桂花纷纷飘落，下起了桂花雨。猝不及防，我们头上、身上、背包上，都洒满了桂花花瓣。石板路上，更仿佛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我捧起一把，细细打量，每朵小花有四片花瓣，或散开或紧包花蕊。这是金桂，花瓣黄灿灿的，像一颗颗金黄色的米粒。再凑近鼻子，浓郁的香气直达肺腑，很是舒畅，不由使劲吸了几下。心里涌上来王维那首妇孺皆知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还有李清照的《鹧鸪天·桂花》：“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现在南山上很多地方，因原住农家已经拆迁，一些苗圃、茶园、茶花林、桂花林都已无人看管，任其自生自灭。我们行走在林间小径上，四周桂花如雨纷纷飘落，不免感到可惜。便有人撑开雨伞，倒过来接飘落的桂花。也有好事者使劲蹬几下树干，桂花便如倾盆大雨兜头而下，遮身盖地，雨伞里积满花瓣。
于是有人说收集起来回家泡酒、做汤元芯子。群主“五魁手”说，我们是文明爬山，不要搞破坏，不要乱摇树。前边路口就有卖桂花的，20元一斤，又干净又便宜，用来泡酒最正宗。
我前些年常在南山开会，喝过好多次桂花酒。桂花酒清甜滑润，很好喝，一点不刮喉咙，一不小心，二三两半把斤就下肚了。但后劲极大，因为原本是50度以上白酒泡制，不是低度酒。酒量低的人失去警惕，容易醉倒。记得有次我们在南山一处农家乐晚餐，有两位老同志本来有酒量，没有把甜甜的桂花酒放在眼里，结果晚餐结束，两人就满脸通红地歪倒在沙发上了。
正巧走在旁边的一位网名“满天星”的群友，退休前是某区酒类专卖局的官员。一说起南山的桂花酒，他就来了兴趣，立即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上等桂花酒酒色金黄，清亮透明，打开酒瓶就有缕缕芳香扑鼻而来。浅啜一口，顿感柔如凝脂，润若丝滑。喝完后余味悠长，香气经久不散，令人心旷神怡。说罢，他伸出舌头抿了下嘴唇，似乎刚才真的喝了上等桂花酒。
他继续说，桂花酒不仅好喝，而且对人的身体有很多好处。桂花本身就有化痰、散瘀、理气、平肝、益肾、祛风除湿和止痛的功能。后边一位女群友质疑道，你好像是在打广告吧，喝酒就能包治百病？他回头笑了，说职业习惯了。接着又辩解道，我刚才说的是桂花的功效，这些在网上是可以查到的，不是乱吹。
我们在人头山的一家院子里午餐，这个院子只有老两口，说不上是农家乐，有爬山的来这里吃午餐，提前打电话预定，他们才准备。虽说是家常菜，还是比较丰富的，红苕粉蒸肉、麦粑炒肉、鲜蘑菇汤和土豆丝、木耳菜等，而且还备有一大锅豆花，随便舀。我们其实也是冲着大锅豆花去的。
午餐八人一桌。我爬山中午是不喝酒的，但却坐到了喝酒这一桌。喜欢喝酒的人都自己带酒来，大都是自家泡的药酒，什么桑椹酒、枸杞酒、葡萄酒之类，也有人带的就是自己泡的桂花酒。“满天星”带的是白酒，带桂花酒的倒了一小杯给他，他却说我不喝这种自己泡制的酒。大家都笑他肯定是喝高档酒喝惯了。他也不分辨，只是说，自己泡的酒，跟正规生产的酒，差别很大的。比如大家都喜欢自己做葡萄酒，其实在我们眼里，自己做的葡萄酒就是糖水，跟真正的葡萄酒差别极大。葡萄酒是没有甜味的，光是去糖的工艺，就非常复杂。再说桂花酒，人家生产厂家是配制了好多味名贵药材的，并且起码窑藏三年以上。
大家恭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涨姿势（知识）了。
“满天星”来劲了，他说，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哪天带你们到一家桂花酒厂去看看，那才真正涨姿势。
爬山群群主“五魁手”是一位酒鬼，每次爬山午餐，都要喝上半把斤自己泡的桑椹酒或者枸杞酒，而且喝了下午照样能爬坡上坎。也可能是喝酒的缘故，他坚持爬山十多年，凸起的肚皮却没有减下来，现在仍旧如怀孕三个月的妇人。“五魁手”喜欢自己泡酒喝，听“满天星”说可以带群友们去参观桂花酒厂，马上表示赞同。他说，下周六我们在上新街小中巴车站集合，走黄葛垭上山。你看周围有没有桂花酒厂，我们顺便去看一下，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满天星”想了想，说上新街公交站旁边，正好有一家，可以去看看。不过，我要先联系一下，看人家有没有空接待我们。
下篇：酒好不怕巷子深
下一个周六很快到了。“满天星”没有食言，当真联系了一家酒厂。在上新街小中巴车站，“五魁手”宣布，愿意去参观酒厂的就跟“满天星”走，不感兴趣的，就留在这里等，最多半小时我们就回来。于是我们十多人跟随“满天星”去酒厂。我们在上新街朝弹子石方向的公交站附近过斑马线，再往弹子石方向前行数十米，然后钻进一个小巷，转了几个湾，来到了一个小院落，这就是酒厂所在地。面前是两幢紧挨在一起的三层小楼，一位精神抖擞、身穿黑西装的老先生已经在楼下坝子上等着我们了。
“满天星”介绍说，这就是贾紫熖贾老板。因为时间较紧，也没有多寒暄，贾老先生就直接带我们参观。上了侧边一幢楼的三楼，我们走进一个狭长的房间。房间很简陋，就是毛坯房。贾先生说这里就是窑藏桂花酒的酒窑。我们都有些惊讶，可能都以为酒窑是建在地下室或者地洞里，一缸缸酒就存放在地窖里面，现在才知道酒窑是可以设在一般楼房里的。
只见地面是粗糙的泥灰三合土，一个个大酒缸仅露出缸口，分两排排列，整个房间约窑有30缸酒。盖酒缸的是水磨石水泥圆盘，直径约50公分，上面贴有金属铭片。我蹲下细看，这块圆盘的金属铭片上写着：“一号老窑 /1999年9月9日下窑/窑005号/重庆紫熖桂花酒厂。”
贾先生见我们很感稀奇，就介绍说，下面酒缸四周是填满了东西的。那些填充物叫窑泥，我们的窑泥也是很讲究的，第一层用白泥巴充填，第二层用黄泥巴，第三层是泡沙石，中间还加有药物。每个酒缸装1000斤酒，这个酒窑30缸共有15吨酒，已经19年了。我们另外还有几处酒窑，3年、5年、10年、20年的都有，光是窑藏20年的就有80吨。他特别强调，我们卖出去的酒，至少都窑藏了3年以上，不到3年是绝不会卖的。
贾先生还介绍说配制桂花酒的纯高粱白酒也是自己生产的，酒厂设在峡口镇，用的桂花是精选的南山金桂和银桂。他又带我们去参观了桂花发酵和药物配制的车间。我这才感到，紫熖酒厂虽然人手少，但却是工艺先进的正规的酒厂，而不是小作坊。
贾老先生执意要我们到一楼正中的营销部兼会客室坐一会，喝杯茶。既来之，则安之，只有让那七八个不来参观的群友在集合地点多等会了。
贾老先生的女儿——一位短发、戴眼镜，身穿红色薄羽绒衣的年轻女士把我们请进房间。这是一间不大的会客室，中间安着两张桌子，墙边还有木柜，柜子上面和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奖牌奖状。我浏览了一下就近的奖牌奖状，不免大吃一惊，以贾老先生姓名命名的紫熖桂花酒酿制技艺赫然列入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贾老先生本人就是“贾氏桂花酒”的传承人，他女儿贾玉茎也是该酒的南岸区级代表性传承人；紫熖牌桂花酒还被重庆市商业委员会评为“重庆老字号”，被中国商业联合会评为“中华老字号”，同时也是重庆市商委和经委评定的“消费者最喜欢产品”。紫熖酒厂虽规模小，名声却很大、很响，显然是桂花酒中的佼佼者。
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其他奖牌奖状奖杯，贾玉茎就已在介绍紫熖桂花酒厂的历史及技艺传承。原来紫熖桂花酒酿制技艺得自家传，祖上民国初年从一个军医那里得来的秘方，然后一代代传下来。贾玉茎是重庆大学毕业生，原在一家大公司做会计主管，2014年才在父亲的要求下，辞职回来继承家里的传统技艺。
“满天星”请贾老先生也给我们讲几句。贾老先生却没有再说酿制桂花酒的事，而是讲他的拥军经历。改革开放后，贾老先生先开始办养猪场，并很快成为当地的养猪大王。1989年，那时他还没有办桂花酒厂，就开始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拥军慰问部队。他非常自豪地说，2007年他以特邀代表身份出席全军英雄模范代表大会时、2016年出席全国拥军模范大会时，受到过时任国家最高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满天星”插话说，近三十年来，据不完全统计，贾老先生为部队送去生猪230头，水果十多万公斤，空调38台、电脑67台、桂花酒880件、发放立功军人奖126万元……粗粗统计，就有600多万元。贾老先生谦虚地说，那都是我举手之劳的事，我拥军这么多年不是花了多少钱，重要的是激励了更多的人参与到爱国拥军的行列中来。
我还以为今天来参观的就是一个小小的桂花酒作坊，就是看一下酿制场所，却不料紫熖酒厂有这么多动人故事，这么多光荣的经历。贾紫熖老先生真不简单，值得人们赞扬。
我们还要爬山，没有在紫熖酒厂多逗留。走出七弯八拐的小巷，与等在上新街小中巴车站的群友汇合后，爬上黄葛垭，进入南山森林。大家感觉一路上的桂花香气，好像都带有桂花酒的酒香，浓郁甘洌，沁人心脾。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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