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刘少青:妈,您在天堂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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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11期︱
审稿|谭长征  编审|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 妈,您在天堂还好吗
   文|刘少青
 
可怜的妈妈:

您在天堂还好吗?

清明节我给您跟爸送了纸钱和单衣,不知二老收到了没?

听说天堂繁华,要啥有啥,好吃的东西不少,好玩的地方也很多。您和爸不要检省,该花就花,该逛就逛。如今咱家也不怎么差钱了,也有房有车了,妻贤子孝,您和爸就别操心,互相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妈,我要给您叮咛的是,虽说人间已是四月天,但您那边冷,高处不胜寒啊!您和我爸要注意保暖,尤其是您,在世时落下关节炎病根,春捂秋冻是流传干年的经验,所以,您和爸要迟点脱棉衣!

妈,您比我爸早走几年,算算已十九个春秋了。如今,我已知天命,对俗世早已看开看淡放下了。咱院里的核桃、桃杏、柿树花卉比您和爸在世时长高了许多,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周日复始,我已司空见惯,毫不稀奇。但我对您和爸的思念丝毫未减,从未中断,而且随岁月的增长而与日俱增,不可遏止。

您一生坎坷崎岖,命运多舛。

您生养我们姊妹六人,但存活的只有我和我姐。比我小岁半的大妹我当时太小没印象,但我记得我还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妹妹,一个胖呼呼帅气的弟弟,而他们都存活不过三个月就夭折了。也许像旁人说的,我生月太大(正月初二),生辰八字太硬,克弟克妹吧,因此,我至今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负罪感。但您不仅没有嫌弃我,而且每当我自责时还宽慰我:“别信那话,不是世上人,难在世上存,留不住的走了就走了。”您说这话时看似语气平淡,但我清楚记得,当年每次我爸含泪用小木箱装着幼小弟妹尸体要出门掩埋的时侯,您撕心裂肺地哭着抱着木箱不放,我知道,他们稚嫩的身体是您的亲骨肉啊!

妈,我们姐弟小时,爸虽在外工作,有工资,但因爸人高马大,饭量特大,又是个今日有酒今日醉,顾今不顾明的人,因此家里紧巴巴的日子就靠您用瘦弱多病的身体在生产队劳动支撑。

我和姐十几岁后,春秋时节利用下午饭后、周日、暑假给队里饲养室割青草帮您挣工分,但这不值钱的工分,抵消不了生产队微薄的口粮钱,每年还要从父亲所剩无几的工资中拿出三四十元补交生产队粮款,每当二三四月青黄不接时,您硬饿着肚子省下玉米馍馍让我姐弟俩吃饱。由于经常吃不饱,您血压低常犯头晕。一次提老笼上队饲养室楼上倒麦草,头晕犯了,眼前一黑,从梯子上摔下……每忆及此事,我都止不住泪流满面。

妈,您不仅勤俭持家,还心灵手巧,记得您除熬夜纺线织布、手摇拧车“吱咛吱咛”拧麻线外,还用您织的漂染过的粗布给一家大小缝单衣,做棉袄棉裤,做棉鞋。夏天给我做鞋帮前缀着红樱帽帽的麻鞋。您知道不知道,每当我穿着您做的麻鞋,故意往人堆里钻显摆臭美,听到人们夸我精神,夸您手巧时,我心里就象喝了蜜似的甘甜,充满着对您的骄傲自豪感。

      令我至今难忘的是您熬夜,您戴着顶针,用夹板夹住旧布糊好粘贴成一寸多厚的百层鞋底,给父亲纳鞋底、上鞋帮的情景:你用夹板夹住鞋底鞋帮,再用双腿夹住夹板,然后用嘴呡呡锥子,用力在厚厚的鞋底合适位置钻个眼,最后用穿好麻线绳子的针尖在额头斜篦一下,透过锥眼“哧溜哧溜”拉线抽紧,一针针一线线重复着。外边北风呼啸,门缝“嗖嗖”钻进冷风,昏黄的油灯火苗摇曳着,把您坐在炕上低头弯腰纳鞋的影子投影到洁白的土墙上,我和姐爬在被窝里,看着日夜操劳的您,看着您年轻俊俏的脸上,额头眼角已出现几条细细的皱纹,姐弟俩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此时此刻,您雕像般坐在那里,灯光下您苍白的脸是那样专注,那样一丝不苟,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您眼里心里似乎只有丈夫、儿女,您把对丈夫、儿女、家庭深深的爱,毫无保留地缝进这“踢倒山”的鞋里……爸去世后,我妻子在整理他的衣物时,光您给他作的四十五公分特大“踢倒山”布鞋就装了一箩筐,虽然陈旧,但仍结实无比,妻要扔,我舍不得,那是您的心血呀!

“文革”的第二年,咱一大院子四家人都被补订为“漏化地主”,我爷被订为地主分子,每天晚上住队工作组长组织贫下中农开批斗会,我爷跟他亲弟,也就是我三爷,兄弟俩就成了批斗会的靶子,有人还想把纸糊的高冠帽戴在我叔父头上点燃,一中年人看不惯,及时制止,才避免了“点天灯”酿成的人命悲剧,红卫兵让我爷我三爷弟兄俩边唱“说唱就唱,说打就打”这当时的红歌,边让亲兄弟互相击打对方,目睹两个公公及小叔子被摧残侮辱,您抱着七岁的儿子我,不敢吱声,只能泪流满面。一会儿,红卫兵们边疯狂喊叫边拥挤推搡,妈,您被挤到了,就在您即将倒地的瞬间,舔犊之情,护犊之心,让您奋不顾身四肢住地,挺起身子,硬是用瘦弱而坚强的脊梁为儿撑起一个安全的港湾,母鸡护雏般地护卫着我,两个女卫兵的身体重重地压在您身上。妈,为了您的儿子,我的安危,您羸弱的身体当时承载着多么沉重的压力啊!

六八年,“文革”转入疯狂模式,秋季一天半夜,“八八派”上原,与“五一·六”展开夜战,窗外不时传来“啪啪啪”枪声,您不敢开灯,左手搂着我姐,右手搂着我,妈,我们姐弟俩在您的怀抱里噤若寒蝉,瑟瑟发抖。您拍拍儿,又拍拍女,坚定地说:“别怕,有妈呢!”妈,那时,我和姐觉得您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让我们姐弟俩吃饱穿暖,您和村里一位阿姨到长安耿镇贩梨瓜,去纺织城游街串乡叫卖,从早上到傍晚,嘴干舌焦肚子饥,您和姨顾不得吃饭喝水,因为卖瓜的多,买瓜的少,直到晚上九点,您和姨转了许多地方,才把一架子车瓜卖完,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您顾不得休息,又给我和姐做饭。

为了赚点钱,您学着乡党们做摔炮,您怕我姐弟俩不安全,就把我们推出门外,关上门自己在屋内配炸药,当时村上好几人在配炸药时不慎引爆,被炸得体无完肤,险些丧命,而您明知这很危险,又从未操作过配药,只是讨教过把式,硬是凭着一身胆气和养活儿女的爱心在冒险,妈,至今我想象那危险的场面还心有余悸!

我爸不仅好吃懒做,还是个火爆脾气,一说二打,经常不顺心就拿您和姐出气,经常撵着追着打您和我姐,您拉着俩孩子东躲西藏,那情景象极了秦香莲拉着一双儿女躲避陈世美派人追杀。我当时恨死我爸了,直到现在也无法原谅他,尽管他一直很爱我,也给您花钱治病,但您许多病都是受他家暴惊吓造成的,我绝不领的他的情。我爸一生没吃过苦,受过罪。而您把苦把罪受完了,妈,我可怜的妈!

妈,纸短情长,要说的话很多,但我一时哽咽语塞,泪眼朦胧。这几年我和姐清明、寒食给您送钱送衣,我跟您和我爸也烧了硬纸做成的两部老年手机,还附有使用说明书,让爸按说明学着使用,并给您示范,我想心灵手巧的您一定会看懂的。

妈,您放心吧,儿已年过半百,儿孙满堂,深谙稼穑艰难,人生不易,已深深体会到要知娘恩,怀抱子孙的道理。你孙子已有了体面的工作,还给你娶了个漂漂亮亮如花似玉也有正式工作的孙媳妇,给您生了个聪明灵秀,活泼可爱的重孙女。我的女儿您的孙女家在西安,也在上班,女婿服役,已有九年,生外重孙,聪明健康,夫妻和睦。我姐一家也盖了新房,两个孙子已长成大小伙,您外孙外孙女们也都很孝顺,挣钱养家。您和我爸放心。妈,我一定遵照您生前多次叮嘱,试着慢慢化解对我爸的怨恨,我坚信,时间会淡化一切的。

妈,您若想我和姐了,或需要啥,就给我俩托梦,或打电话诉衷肠。

妈,儿愿您在天堂安好!来生,我愿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儿三拜再叩首!!!

关于作者
 刘少青:西安蓝田白鹿原人。自幼酷爱文学,尤喜散文、小说,诗歌。以追求清新、流畅、明快、生动、活泼、形象的文风为己任。在丝路原创文学、滋水美文、西部文学、乾陵文苑等微信公众平台发表多篇散文、小说、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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