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彬:《何其芳批本〈红楼梦〉三种》序

《何其芳批本〈红楼梦〉三种》序

胡文彬

在中国小说史上,评点是一种独特的文学批评样式。从刘辰翁评点《世说新语》开始,这种小说批评样式,经过千余年的延续,至今仍为文人学者们所青睐。当代的红学家、小说家、评论家们,都饶有兴味地运用这种样式,发表他们对一些古典小说名著的心得。

《红楼梦》的评点几乎是与《红楼梦》的诞生与流传同步的。它由脂砚斋、畸笏叟二人发其端,附之者尚有松斋、梅溪、鉴堂、立松轩诸人。这些人的评点是以早期抄本《石头记》为底本,被研究者统称为“脂评本”。自乾隆五十六年(1791)程伟元、高鹗摆印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问世后,又出现张汝执、王希廉、张新之、姚燮、哈斯宝等一批学人在程刻本上评点,形成与脂评相类似又有区别的新评点本子。何其芳为《红楼梦》作批,则是新中国学人评点《红楼梦》的首开其端。

《红楼梦》评点,不仅评点者身份地位不同(有政治家、文人学者,也有藏书家),而且形式也各有特色,常常是读文生情,情至文生,随手拈来,点染于天头地角,融考证、鉴赏、圈点于一体。从评点内容来看,涉及到作者家世生平、成书经过、故事结构、人物刻画、语言艺术、典章制度、民俗风情,乃至小说时间、年龄差异,文字读音释义等诸多方面。因此,《红楼梦》评点已非单一的小说批评,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个体存在着。

世代读书者、研究者继续沿用着这种“评点”的形式和方法。如毛泽东同志一生读书甚多,他每读一书时常加“圈点”,写下自己的评论。例如批注“曹操”、批注历史战例,都载入《毛泽东读书生涯》一书中。他读《古诗源》、《初唐四杰集》、《历代诗话》、《名人百家小说》、《史记》、《汉书》、《西游记》、《聊斋志异》、《容斋随笔》等书都写下了大量的批注。报导中称毛泽东读过的《红楼梦》也写下了大量的批语,十分珍贵,惜乎大部分批语在“文化大革命”中散失了,至今还在呼吁寻找这份珍贵的遗产。已故著名红学家吴世昌先生在世时读《红楼梦》就在原书的天头地角写下了大量的批语,我有幸亲自阅读过这些批语。

在现实的生活中,我们经常看到读书人在阅读的某本书上圈点、写评语,发表自己一时的感想。这些活生生的例子说不尽道不完,都说明“评点”这种形式和方法是可用的,我们今天还在用。我相信,这种具有深厚文化意蕴与形式独特的评点,仍然值得我们珍惜和继承发扬。

正因心存此念,数十年来我对各种类型的《红楼梦》评点本都十分关注,并身体力行,广为搜罗。去年七月,在山东蓬莱举办2009年国际红学研讨会期间,我有幸读到白山出版社董志新总编辑提交给大会的《何其芳〈红楼梦〉批语的发现及其价值》论文时,心情格外激动。那一天夜里,我在灯下细心地拜读了全文,有些重要的段落反复读了两遍以上,学用“评点”的形式在论文的空白处作了十余条批注。记得大会结束的那一天,我在《开拓创新  再创辉煌》的“闭幕感言”中说了下面一段话:

在国内学者方面,许多论文和发言令我耳目一新。……第一篇是白山出版社总编辑董志新先生提交的《何其芳〈红楼梦〉批语的发现及其价值》一文,是本次大会收到的众多论文中一个大亮点。……我想在此强调一点,即何先生“批注”《红楼梦》的时间是从1954年11月至1956年6月,这个时间里我们的学术文化界发生了哪些大事,大家了然于胸。如果我们将何先生的全部“批注”进行全面研究分析之后,大家对何先生的红学观点形成和那个特殊背景下心路历程会有一个全新的了解和认识。

在这段话之后,我还特别强调道:

事实上,由于时间的原因,私意只是提醒与会学人能够关注董志新先生论文提供的信息和对何先生批语学术价值的深透中肯的评价,以期引起积极的回应和讨论。至于我个人的“感言”不过是略陈管见而已。

现在,经董志新先生亲手整理,近六千页的《何其芳批本〈红楼梦〉三种》精装彩印本即将由线装书局付梓面世。我深信此书的出版一定会给广大读者带来欣喜。同时,我毫不怀疑文本中那千余条、约五六万字的珍贵批语,将使真正会心的读者和研究者体会出其中三昧,并由此推进《红楼梦》的深层阅览和红学的深入发展!

是为序。

2010年12月8日

写于京华饮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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