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礼珍（难忘的岁月）（连载十七)
难 忘 的 岁 月
作者/刘礼珍
第二天，湛钧和冯义川把头一天砍好的柴捆好就向陈霆旭他们告别返回唐柯槽了。
湛钧和冯义川担着这两天打好的柴往回走，因为柴打好后在陈霆旭他们房前晒了一天，稍干一点，捆的很紧，感觉好担。他们担着柴出了村子，沿着羊肠小道下沟上山，再下沟再上山，再下沟，然后顺着沟底走了有三四里，两人汗流浃背，担子在肩膀上转来转去，已经磨出了血印。
他们找了一个稍微平一点的地方放下担子准备休息一会儿。这时两个人都渴得不行了，刚才路过那片桃树丛摘了几个桃子架在柴担上，现在拿过来几口就吃完了，湛钧说：
“吃完更渴了，肚子还咕噜咕噜叫开了。”
冯义川从衣服口袋拿出一个瘪烟盒，剩了最后一根烟拿出来，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掏出火柴准备点火，湛钧说：
“我给你说，现在咱们身体极度疲乏，缺水，能量不足，你不要抽烟，应该保存体力，一会好一鼓作气赶回去。你下乡还添了毛病学会抽烟了。”
冯义川把扔了的烟盒又捡了回来把那根烟装回去，说：
“我思考问题时抽一根，就是八分钱一盒的羊群烟，公社供销社买的。”
湛钧：“你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可思考的？”
冯义川：“我思考的是如何面对人生。你是救火英雄，是公社树立的知青先进典型，肯定招工第一批就能出去，我们只能在这垫底。”
冯义川接着说：““九大”开过了，也没见形势有什么变化。现在是下面的和尚唱歪经，肯定不是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本意。”
湛钧没说话。
歇了一会儿，他们担起担子一鼓作气走上山梁，正在这时只听湛钧急匆匆地说：
“你看，田那下公路上公交车有点不对劲。”
“是不是？”冯义川眼睛不好，摘下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赶紧戴上，朝田那下方向看过去，只见公交车沿着公路朝沟下边溜，湛钧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车窗户甩了出去，湛钧说：
“好像是一个人从窗户甩出去了。”然后公交车就从沟边滚了下去。
“不好！出车祸了！”湛钧和冯义川扔下柴担朝一条小路跑去。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山里的路弯弯曲曲，下沟上梁，看着很近，走起来却是很远的。平时这段路担着柴起码要走半个多小时，今天他们拼命地跑，大约跑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不渴也不饿，全忘了。
上了山梁，当他们赶到时，田那下的知青、农民已经先一步赶到了，他们扛着门板，抱着被子，拿着绳子，公社干部大队干部也赶到了，公社赵书记亲临指挥。
出事现场一片惨烈，田那下大队沟下，足足有五六十米深，灌木藤条纵横，树枝荆棘遍布。车已侧翻到沟底，严重变形，四个轮子朝西。沟里有哭声，有喊声，有呻吟声，受伤的人有的是车在翻滚时甩出去的，有的是从车里爬出去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被压在车下一只光脚伸出来，等人们把车抬起来，从底下抱出孩子，早已没有了呼吸。
车上大约有十五六个人都散落在山坡上。一个男的蜷缩在树丛中，只见头扁长，青紫色，脸上血肉模糊，一个尖树枝刺进太阳穴，血流满地。不远处一个孕妇二十三四岁，双手抱着肚子，被一个男青年紧紧搂着，一起往下滚，被一棵树挡住，两个人是拼死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男的满身是伤，裤子和鞋不知道掉哪去了，只穿了一条内裤，头已经拧了一个180度，脸朝后，面目狰狞。
冯义川突然一阵心悸，心跳加快，心窝不适，胃里一股强烈的前驱突喷，不由自主地蹲下“哇”的一声，一股酸辣的东西从嘴里喷出来。
湛钧刚到时有点不敢看现场的惨状，现在他已经适应了，在这危急的现场他只是一门心思救人，他给赵书记说：
“赵书记，我爸是骨科医生，我知道一些骨科知识，我给大家讲一下救护方法。”
赵书记说：“可以，你懂一点，在这招呼一下，注意骨折的人以免二次受伤。”
这时冯义川也走过来，与田那下大队两个男青年正要抬一个正在呻吟的男人。
冯义川说：“这个人还有气。”
湛钧：“注意，你看他腰部受伤，一定要小心，万一要是肋骨骨折的话，刺到肺部就很危险，把他抬到门板上，用绳子固定好，运送中减少晃动，不要引起二次受伤。”
说完，他们小心地把那个伤员抬上门板，固定好，四个人抬着，小心翼翼地朝山崖上移动。
上山的小道泥土松陷，风化石打滑，硌脚，使原本陡峭的坡崖更加难走，湛钧他们几次摔倒，为了使伤员躺在门板上能保持平稳，走在后边的两个人要高高地举起门板，超过自己肩膀的高度，在有人滑倒的情况下仍然要将门板高高举起。他们艰难地把伤员抬上山梁，放到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右手拨开了他的左眼查看了瞳孔，说：
“抬上车吧。”
几个人一起松开固定在伤员身上的绳子，轻轻地把他移到救护车上。
这时不远处过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表情凝重悲痛，有的人在抽泣。是伤员的家属来了，有一个年龄大的妇女看到有几具尸体放在地上，用一条单子盖着，有一个人的一条腿露出来，她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一下子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湛钧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惨！”
冯义川：“这家顶梁柱塌了。”
说着他们又一次下到沟里。赵书记让他们再下去检查一遍，看有没有漏掉的伤员。从半上午来到这里，经过几个小时紧张的战斗，已近黄昏的暮色笼罩着一条弯曲的山沟，沉闷，朦胧，公交车在沟底躺着，白天惨烈的景象还在脑子里闪现，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四周真有点瘆人。
四人散开成一排朝下走，走到山坡中腰，好像有什么动静，是冯义川先发现的，说：
“听，好像有声音。”
他们四个人仔细地在周围寻找。
湛钧：“要是伤员，那么大一个人应该不难找到。”
“在这儿。”
田那下的青年说着走到一棵树丛旁，湛钧他们三个人跟过去一看，一个小山洞边蜷缩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左腿伸着，打着哆嗦，旁边流了不少血。还好神智还算清醒，除了腿，别处没有大碍。
“我爹把我从车窗里掀出来，我赶紧抱着头滚到这哒，树把我绊住了。”
湛钧：“不简单，还知道抱头。”
“在学校学过急救。我爹我娘在哪儿？”
冯义川说：“救护车救走了。”冯义川是在安慰小女孩，实际上她的父母是生死未卜。
他们把小女孩放到门板上，用绳子固定好，小心地往山崖上抬去。好在是半山腰，路不长，又是一个小女孩体重轻，感觉抬起来容易多了。
湛钧懂得一定的骨科知识，这次用上了，他在救援中不断提醒大家对骨折的人一定要特别小心，不要大幅度晃动伤员身体，尽量用门板抬过去，以免加重伤情。
到了山梁上，赶紧把女孩送上救护车。赵书记说：
“你们几个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时交警队人员还在勘察现场，拍照，做记录。听到公社的秘书给赵书记说：
“经过医生确认，加上刚才救上来的这个女娃，车上乘客一共十六个人，死亡十一人，其余五人都是重伤，司机一直没找到。”
湛钧和冯义川这时才想起来，他们的两担柴连同两幅柴担被他们扔在半路上了。
冯义川：“柴丢了不要紧，柴担丢了还得赔。一副是金科家的，一副是春生家的。”知青没有柴担，每次打柴都要向邻居借挑担。
湛钧：“明天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要是丢了，等有机会到后山砍上两根桑木给他们赔了。”
（未完待续）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
刘礼珍，女，1950年出生，大学本科，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退休。陕西省宝鸡市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国家能源集团宝鸡发电公司诗词学会会长。诗词散文作品散见于省市刊物和网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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