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胡继宏：【童年趣事四则】(散文)
童年趣事四则
文/胡继宏
一、蚊子与丝光袜子的故事
大概是1984年夏天的一个草长莺飞的晚自习课间。
我们 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和平常一样，几分钟小聚。
露露说：“蚊子真的烦死人了，隔着丝光袜还来咬我！”。我们都迅速的把目光集中到露露的丝光袜上！
那时候，整个王庄中学估计没有几个学生能够在夏天的凉鞋子里面还穿丝光袜的。除非走亲戚，好像连大人也很少这样穿。
但是露露和我们是不同的，她父母亲都是领导，爸爸后来成了我们新沂最大的官——县长，妈妈也是我非常喜欢的化学老师（我那时候化学都是九十多分），后来还去外县做了教育局局长。
皮肤白白、天生金黄色头发的露露，配上那双漂亮的鞋袜，自然就像俄罗斯的小公主一样令人羡慕不已。
突然，一个小伙伴说：“露露你就装鬼了吧，我就不相信，蚊子隔着丝光袜，还能咬到你？”那时候，我们的确都觉得，露露有点矫情，有点显摆。
直到后来工作了，我们都买过各种各样的袜子，才知道，原来蚊子真的是隔着丝光袜也能咬到脚丫子的。现在想想当时露露那种百口莫辩的、无助的表情，都感觉真的对不起她。哎，也别怪罪我们啊，再次证明，是贫穷限制了想象！
长大后偶尔见面，我们没有谁专门道歉过，我们依然是融洽的好朋友。
二、煎饼卷的故事
“俺闺女再也不用带着煎饼卷上学喽！”
那是1989年的暑假，当我从邮递员那里接过江苏师范大学（徐州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有点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第一时间冲出家门，奔走相告状地向邻居诉说着，眼睛里充满着晶莹的泪花……
无限期待之后的那种喜悦，那种感慨，那种无法掩饰的开心！虽然，我不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但是，我是我们那个偏僻落后的整个大队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那时候在王庄中学住校，中午和晚上可以用饭盒子蒸米饭，早上偶尔买馒头（有点舍不得花钱），我们也常常会带煎饼和盐豆子（至今仍然是我的最爱）应付早餐的。虽然姐姐和嫂子们常常会给我带来些鸡蛋炒青毛豆粒子，清鲜茴香炒鸡蛋，偶尔小康一下。
有时候下课做作业晚了一会，自己的饭盒就没了，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有些不自觉的调皮的男生，经常会把别人的写着名字的蒸饭盒拿去吃了，然后再把空饭盒送回来。做饭师傅就安慰性地把他们骂一通，我们就回来吃自己的煎饼将就了。
那时候学生生活真的与现在的生活没法相比。记得有个天才的学姐，实在想喝米汤，于是就把大米放在装着开水的茶瓶里面，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喝“米汤”，我们都好奇地讨一口尝尝，那口味实在是太难喝了，涩涩的，好像是馊了的剩饭，没有一点米汤的香味……
那些艰苦的岁月，我们经历着却不自知那就叫“艰苦”。如今想来，真是“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如果，让我从头再来一回，我还能那么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地努力考上大学吗？”
一个农村孩子，是要多付出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够取得和城里的孩子平起平坐在同一个大学的窗户下的资格？
想想如今，物质生活已经不是问题了，几乎每个人都能吃上可口的家常菜，穿上价格能够接受的喜欢的衣服，我也能在空闲时间，附庸风雅地画画国画，弹弹古筝，这在曾经是不着边际的妄想。
人，真的应该知足，应该惜福！就如老妈曾经说过：“是饭充饥，是衣遮体”，从来不许我们说那些过头话！
所以，除了辣椒，我真的很少说过不喜欢吃什么，就连我用勺子舀茶杯子里的白开水喝，都被办公室小姐妹戏谑：“姐，看你喝白开水都喝得那么香甜啊！”
三、一枚白糖块的记忆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对白糖块有了认知（也许以前吃过，因为太小没有记忆）。
那是我的1955年考上南京大学的，又在南京当大学教授的二舅带来的。
(据说，我人生的第一张照片大概也是这三四岁时候，二舅带来相机帮我拍的，母亲抱着我的合影照)
那时候村子里常见的只有卖货郎小货车上的黑色糖块，好像是山芋糖？
母亲给我一只手能攥住的那么多糖块，我便飞奔出家门，分给小伙伴们一人一块，然后，自己吃一块。其实不能叫吃，确切地说，应该叫“舔”。因为，这样能延长糖块化掉的时间。剩余的留在口袋里面，慢慢享用（糖纸是要当宝贝一样叠成各种造型的）。其实，我也舍不得吃，也不是十分舍得分享给小伙伴们，那时候小小的心脏，应该也有点显摆的心理（此处，嘿嘿，我忍不住嘲笑那时候的自己）。
因为常常有姨妈和舅舅们从大城市带来的好吃的东西可以分享，和偶尔好看的衣服，甚至也有三姨妈从部队（三姨父后来是将军）带来的穿过的仍然比较新的衣服，再加上俺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的因素，我在小伙伴中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虽然年龄偏小，个头瘦小，但是，从来没有被小朋友欺负过！
推算大概是1976年左右，我二哥准备结婚，二舅带来的礼物中，有一条非常漂亮的带条纹的质地柔软的紫红色围巾。作为整个大队唯一一台手扶拖拉机驾驶员的二哥，天天围着围巾，简直相当于现在的潮男！那时候的拖拉机，我感觉相当于现在的宝马那样拉风，谁家想要迎娶新媳妇借用，是要提前排队的。
如今，喝喜酒的糖块、甚至巧克力几乎都没人吃了；人手一部手机，照片都拍腻了，人们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还缺什么？还要什么？
那些白糖块的记忆，却愈加清晰地让我回味，历久弥新！
四、我梦中的“巴厘岛”
儿时的沭河边上的沙滩，是小伙伴们心目中的巴厘岛。
由于沭河在我们附近的村庄，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弯，形成了一个非常大的冲积扇——绝对是新沂境内最大的冲积扇，于是就沉淀出了宽阔的厚厚的金黄色的沙滩。
如果说河水像美少女的眼睛那样清澈、深邃，那么，长在宽阔的沙滩边上的夏风里的青青柳树，便是那美少女的睫毛，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着。
水草在脚底下软绵绵的，鱼儿们成群结队，时常露出黑色的脊梁，真的是触手可及，那才叫“连年有鱼”！
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吃不完的白肚底的鱼儿，大的腌制成咸鱼存放，小的放在鏊子上用油盐炕干成小干鱼。
炕小干鱼的时候，那味道简直好闻极了，我们都是边炕边吃，剩余的放在那儿慢慢吃……
那宽阔的金黄色的沙滩，是节假日、星期天，小伙伴们嬉戏玩耍的天然娱乐场。
河水深度地由浅入深，开始只能淹没脚面，渐渐地才过了膝盖，非常安全，大家都对水情再熟悉不过，几乎没有什么溺水事故出现过！
男孩子们都是游泳高手，有的会穿着短裤下水打水架、摸鱼；有的为了凉快或者逞能，索性穿着全身衣服钻进水里，家长要是看到会心疼死的，倒不是因为担心孩子，而是因为那时候的棉布衣服，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
女孩子们则规矩地卷起裤脚，在距离男孩子不远处的沙滩上（这是约定俗成的距离和势力范围），在水里踩水花，沙滩上捡拾各种各样的贝壳，甚至也有彩色贝壳，或者比赛挖坑淘井，偶尔也能捡到野鱼鹰的鸟蛋；或者把割猪草的篮子，放在河水里面，漏去泥土。
最有趣事情就是用手指头抠挖沙滩与河水交界处湿地里面的米歪歪（小河蚌）。只有大拇指指头大小的米歪歪，为了呼吸空气，钻在河沙里面的时候，都会留下一点空隙。寻着这样的小窟窿眼，我们都是一挖一个准！里面都是正在张嘴呼吸的鲜活的小河蚌。
一个小孩子一个上午，就能提着满载而归的篮子回家。
多次换清水让小米歪歪吞吐过后，它们变得非常干净了，在锅里煮到汤水泛白，再加上春天早茬的韭菜沫，鸡蛋花，你不知道，那是我后来再也没有尝过的美味，那是嘴边最回味无穷的鲜汤！
好久没有去看老家的那个充满无限童趣的沙滩了！
一次大侄孙子出于好奇，非要到河边去看看。我们祖孙几代就去河边溜达，令我们大失所望的是，河水黑黑的，根本见不到一条鱼儿的踪影。河床被卖沙的人，淘的又窄又深，曾经金光闪闪的反光的有点刺眼的宽阔的沙滩，全都被黑色的高低不平的淤泥滩涂代替了……
改革开放四十年，房子大了，电话小了，交通便利了，衣食无忧了……一切都是在不断创新改善中，就连曾经古旧的村落，也被收拾得更加干净整齐。垃圾也有专门的存放处，校舍也都和城里一样现代化设备……真的令人感慨万千！
唯有我梦中的“巴厘岛”，再也没有那么令人神往了，成了再也回不去的美好回忆！只有那童年的欢笑声，依然在耳边萦绕……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
胡继宏，毕业于江苏师范大学英语系，中学高级教师。喜欢在文字间行走。曾经结集出版散文集《和你在一起》，业余爱好国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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