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张宝：【命运无底线】（散文）
关注我们获得更多精彩内容
端
午
高
中
命运无底线
作者：张宝
读过小说《活着》的人，多少都会觉得作者余华过于悲情和浮夸，把主人公福贵写得那么命运多舛，简直让人读不下去。然而，但凡对世界之悲惨有所窥视的人，其实都明白现实生活的残酷比小说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比小说还没有底线。
上世纪70年代（具体年月，实在不清楚），在陕西省山阳县户垣镇党垣村一户康姓人家里，诞生了一个女婴，取名“妞”。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普通到40多年后，当她服毒自杀，同村的人包括远亲近邻，很多都不知道她的学名究竟叫什么。但她又是那么与众不同：生来严重弱视，任何东西只有距离眼睛10厘米左右，她才看清楚；幼年患了哮喘，时常能听到嗓子里的呼噜声，走路一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体弱多病，吃过大量各类药片；智力发育不良，时常抠手指、傻笑；没念过书，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由于妞的情况如此特别，尽管家里还有2个哥哥、3个姐姐，但妞的父母亲对她很是厚爱偏爱，教给了她洗衣、做饭、养猪、喂鸡等各种农活技能。当然，尽管妞很努力，但她也只能慢慢做，还时常做不好。比如剪指甲，她是凭感觉摸着剪的，几乎每次都会把自己的指尖剪破流血。
1994年前后，妞28岁左右，家人多方打听、谋划，把她嫁到了同镇一个高山上的人家。男人叫陈来贵，身材矮小，家庭穷苦，性格内向，老实巴交，40好几了没娶上老婆。两人走到一起，也算门当户对。然而，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妞不但失去了父母亲的呵护，还必须承担起家庭主妇的重担。在生活中种种不便的逼迫之下，妞做出了很多改变。比如，由于摘菜、洗菜、切菜等基本凭感觉，时常切到手指，妞把原来的每日三餐改成了两餐，丈夫外出打工的时候，她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没有自来水，她需要到2公里外的井里打水，别人每天用双桶担一次，大约需要20分钟，她只能用小桶提，每次需要近1个小时，她不得不尽可能地减少用水，每天只刷牙洗脸，10多天才洗一次头；无论什么菜，不是炒就是煮，味道无所谓，只管熟了就行……不到半年，她的体重就从原来110斤左右瘦到了不足80斤，母亲每次见到都会流着眼泪，心疼地对大家说“将来我走了，妞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结婚后的第二年冬天，妞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取名“陈冰”。孩子像一道阳光，给妞的生活照进了温暖；也像一道彩虹，给妞描出了可期的未来。
2006年，厄运首次来临，妞的父亲因癌症去世。其实，他已经被折磨3年多了，离开算是一种解脱。但对妞来说，世界上最关爱她的人少了一个，没有人真正理解她有多悲痛，只记得她当时哭了很久很伤心。2014年，厄运再次来临，妞的母亲因脑梗而半身不遂。初开始还能说话，她天天念叨最多的是自己照顾不了妞了、等她走了妞怎么办，她要求家人们以后多去妞家走动、照顾妞。后来情况愈发糟糕，她渐渐丧失了语言能力，就常常在家人们面前比划妞的身高和模样，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再后来，她双手动一动也很困难，吃喝拉撒睡都离不开家人的照料，还是常常张嘴做说话的动作，虽然发不出声音，但默默地留着眼泪，大家都知道她放心不下的还是妞。
然而，这也不是最糟糕的。2015年春节前的某一个下午，家人们和往常一样把老人安放在轮椅上，天冷还特意烧了一盆炭火在旁边，而后就到离家仅仅一公里左右的地里干活了。大约三个小时后、天黑之时，众人回到家时彻底吓傻了：老人的棉裤基本烧成灰烬，棉衣也在冒烟，腰以下部位几乎被烧焦，刺鼻的浓烟和焦糊味弥漫着整个房间！由于丧失了语言和行动能力，这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仅仅十米相隔的邻居，虽然整个下午都在家里，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动。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里，老人经历了怎样的无奈和绝望，或许是由于瘫痪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她对妞实在放心不下，尽管老人被烧成那样，生命体征仍然坚强的存在着。家人们急忙把老人送往县医院救治，在如此严重的烧伤之下，老人硬是坚持了一个多星期，才最终撒手人寰。
在常人眼里，老人最后的这段时光，恐怕仅有极端的痛苦，生命的消逝多少带着一种令人欣慰的、脱离苦海的感觉。但在妞看来，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又少了一个，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尽管还有丈夫、还有儿子，但再也没人像孩子那样疼爱她了，她的精神世界已然崩溃，她的内心没人能够完全理解，她没有和哥哥姐姐们诉说，而是在长久的痛哭之后，毅然决然地做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瞠目结舌的事情：母亲被安葬当晚，夜深人静之时，她喝了农药！
后来才知道，那天送别母亲最后一程，妞没吃晚饭、没带行李、没告诉任何人，就悄悄离开了这个她曾经生活了近30年的娘家，由于能见度很低，她走不了山路，而选择了绕道好几倍多的公路，后来她的丈夫和儿子追了上去，一家三口走了6个多小时、休息了10多次，才终于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家。但就在丈夫和儿子累得粘床就睡的时候，妞悄悄躲进了柴房，安静地喝下了农药，等家人找到的时候，她已经中毒很深，没等送到医院就去世了。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和丈夫、儿子一起走过的6个多小时，对妞来说是多么漫长的煎熬，或许那10多次休息并不是她真的累了，而是她对世界对家人的眷恋、不舍和告别，或许每次休息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都在挣扎，她既想追随母亲而去，又实在舍不得丈夫、放不下儿子。当时，她的儿子正上初中二年级，再有一年就要中考了。可以预见，随着儿子的逐渐长大，她和她家庭的未来，一定是充满希望的。但很显然，这并没有带给她足够的温暖，她没有耐心地等待这静好岁月的到来，她默默地放弃了这看似美好的一切。如果我们能够试着想象一下，做出这个抉择需要多么坚定的决心，就能明白母亲的离去，对妞而言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对妞来说，命运的残酷无情已经触及底线了吗？不，仍然没有！2019年4月28日，妞的丈夫陈来贵因肺癌病逝于县医院。其实，他年轻的时候，曾下煤矿打过几年工，已经被尘肺病折磨很多年了，只是面对病痛，命运留给他的只有‘’忍耐‘’这唯一的选项。他不但没钱给自己治病，还必须用命挣钱供儿子上学！当他在病床上停止呼吸的时候，他的儿子距离参加2019年高考仅剩40多天，或许他会考上大学，或许他会名落孙山，但无论哪种结果，他都只能独自面对。成为孤儿，是他无可奈何的，更是始料不及的。他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悲伤，而必须集中精力独自备战高考。
以上所述，不是道听途说的故事，而是真实发生在我生活中的实事。妞是我的小姨，陈来贵是我的小姨夫。每次想到她们，脑海里总会清晰地浮现出一件事。大约1995年，当时我和弟弟都还是小学生。趁着暑假的机会，妈妈让我们去看望小姨。她住在高山上，可以坐农用三轮车或者拖拉机上去，也可以走2个多小时的山路上去。因为等了一天都没搭到方便车，我们决定次日早饭后步行去。我们的行李是五斤大米、五斤挂面和一斤红糖。出发时感觉毫无压力，但走着走着就感觉到了重量，又是持续爬坡穿林，真是越来越重。好在我俩都很皮实很贪玩，一会儿摘个野山枣填到嘴巴里嚼嚼，一会儿用树枝挖个野百合尝尝，累了坐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渴了捧上几口泉水一喝，倒也没觉得太累。
快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那时候，还没有电话，干啥事情都靠捎口信，但一般需要好几天才能把话带到。因而，我们的突然出现，让小姨和小姨夫喜出望外。小姨一脸欢笑，带着我俩去菜地摘了水嫩的黄瓜、辣椒、豆角；小姨夫一边告诉我们“不能吃”，一边还是在我们的央求下，用棍子敲下了几颗青绿的山楂和刚刚泛黄的沙李子。看着我俩咬开后酸涩的直摇头，小姨先是心疼地直骂我俩是“瓜娃子”，转而又生气地责骂小姨夫“明知不能吃，还给他们打下来，真是哈锤子”。小姨夫只是嘿嘿地笑，喃喃地说“小孩子嘛，尝尝也没事儿，以后就记住了”。
那天中午，小姨做了豆角蒸面（与内蒙焖面相似，但不放肉，只放豆角），还特意做了4个菜：炒鸡蛋、炒土豆丝、炒黄瓜、辣椒炒肉。吃饭时，我和弟弟都发现，土豆丝齁咸，而辣椒却尝不到丁点咸味儿。小姨使劲给我们兄弟俩夹菜，生怕我们吃不好。考虑到路远，饭后稍作休息，我们就准备返回了。但不知何时，小姨已经让小姨夫用米袋子装了大半袋土豆，说是准备让我们带回家吃。想到来时那10斤米面给我们的压力，看看眼前那少说也有30斤的土豆，我和弟弟连忙拒绝。推让了几个回合仍然无效之后，我和弟弟眼色交流后撒腿就跑，只听见小姨在后面喊“别跑，小心摔跤，让小姨夫送你们”。
归途一路下坡，耳边风声鹤唳，不到2小时就回了村子。看着时间还早，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河边玩耍、摸鱼。直到天快黑了，才往家里走。当我俩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门口赫然立着一个米袋子——正是小姨夫给装的那袋土豆！没想到小姨夫竟然把30多斤的土豆送下来了，要知道他身高仅1米5左右、体重仅80斤左右，路程这么远不说，爬过山的人都知道，下坡时空手比较好走，扛着行李很容易滑倒。眼看着夜幕就要降临，小姨夫至少还得摸黑走半个小时以上的山路才能回到家……想到这些，我们兄弟俩真是又感动又惭愧，如果一开始我俩就爽快答应，自己把土豆扛回家，小姨夫就不会这么辛苦，小姨也不会这么担心。
工作后的我，长年奋斗在千里之外，虽然好几次回家探亲都有去看看小姨的计划，但最终都因为没抽出时间而放弃。如今，看望的想法永远不可能实现，五年十年之后，小姨的事情也会像云烟般消散，但关于小姨的记忆会永远留存在我的脑海里，我将永远地怀念她。我时常会做同一个梦：小姨哪也没去，她就在外公外婆家，外公穿着粗布衣正收拾柴火，外婆系着围裙正做饭，小姨坐着小凳洗衣服，小姨夫就蹲在她旁边嘿嘿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每次从梦中醒来，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如果转世轮回真的存在，希望下一生他们都能摆脱厄运，生来健康好命，活得平安长寿。
以上图片来于网络
作 者 简 介
张宝，喜欢阅读，热爱生活。没有人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生活在未来，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
三秦文学投稿须知
原创作品授权发布
涉及版权问题，请与本公众号联系
三
秦
文
学
1、作品必须原创首发，投稿即默认授权发表，题材不限。要求300字以上，以WORD附件形式发至投稿邮箱，并附上作者简介及照片，文责自负。
2、《三秦文学》已开通微信公众号、百家号、头条功能，敬请关注。投稿邮箱：sanqinwenxue@163.com。稿件由《三秦文学》编委统一安排。
3、赞赏金额的一半作为作者的稿费归作者所有，一半作为平台运营费用，稿费低于二十元者不予发放。赞赏到账后三日内，作者不主动与平台联系、不领取稿费者视为自动放弃。
4、由平台主播诵读的作品，赞赏发放比例为：作者30%，主播20%，余50%为平台运营费用。
5、您的投稿一周内没有采用，请另投它处。
6、主编微信：15705450195，qq：406073222
诗词群群主：珊瑚在网，微信：baojishanhu
诗歌群群主：杨洪民，微信：YANGHONGMIN
综合群群主：鱼儿姐姐。微信：sanqinwenxuezhubian
三秦宗旨：营造一片文学爱好者的乐土，共创文学梦想的家园！
文学总顾问：鹏 鸣
平台总顾问：边士刚
顾 问：段恭让 白忠德 邓汉章
罗旭初 孙德科 朿宝荣
李爱霞 胡遵远 顾盛杉
崔启昌 昆 仑 史 波
策 划：李书忠
平台讲师：方 天
平台主播：梦锁清秋 英子 王迎旭
观云听涛 王如萍
主 编：鱼儿姐姐
副 主 编：徐萱波 杨洪民
编 委：吴亚妮 唐桂英 谢 雷
水云天 余 晨 米兰花
心 语 毕廷娟 刘马陵
张巧莉 凤尾竹 吴远红
张小鱼 大漠孤雁 刘旭平
秋日私语 谭文群
本期责任编辑：鱼儿姐姐
超过160万人正在关注
赶快来关注吧，这里有散文、小说、诗歌、诗词、随笔等精选作品，还在等什么？快来关注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