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母亲的烦恼】(散文)

作者简介

王蓉

王蓉,咸阳职业技术学院教师,文学爱好者。爱生活,喜读书。自强自律,温和善良。闲暇时喜欢记录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描绘生活的精彩和美好。

母亲的烦恼

母亲今年八十有一了,早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却有许多烦心的事儿。最让她烦恼的事儿要数儿女们回家了。

儿女们大多在外地工作生活,一年半载见不着几回。母亲常常想念儿女,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实在想得不行了,就给儿女们打电话。嘴里说的是父亲的病情,实际上就是想听听儿女的声音。也许她是怕时间太久了,自己记不清楚了。当然,她更想知道的是儿女们是否平安无事,好让自己安心。

其实,母亲更盼望儿女们能够常回家看看。毕竟,儿孙绕膝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可母亲怕耽误了儿女的工作,影响了儿女的生活,更怕给儿女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家庭纠纷,因而,母亲总是说:忙吧,忙了就不要回来了。我和你大(我们那儿农村人对父亲的称呼,很土,却很实在)啥都好着。年纪大了就是这,今天这儿疼明天那儿疼,没啥。你把工作给人家做好,别出差错。把自己身体弄好,别生病……说这话的时候,母亲心里一定很纠结,很伤心,可母亲就是强撑着,不会让你感觉到丝毫的异样。可怜的母亲,坚强的母亲,我知道,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她必定会一头扎进厨房里,用洗洗涮涮忙前忙后掩饰自己的泪水,动作和速度必定比平日更快更有力,有一种慷慨激昂和决绝凛然,似乎在自己告诫自己,你必须这样,不许反悔,更不能妥协。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自己的孩子渐渐也离开家,去远方谋求发展,我们做儿女的越来越能体会已是耄耋之年的父母之心,知道无论他们嘴上说什么,心里都是极想让我们呆在身边的。因此,只要是时间允许,天气和身体无什么大碍,都必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尽可能地陪伴年迈的父母。可是,这却给母亲带来了很大的烦恼。

母亲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爱自己的孩子,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定的目标。她老说:我没有其他本事,只有这个了,这个我能做到,也能做好。为了这个目标,母亲一直尽力做着,那怕早已经是该我们回报的时候了。爱的方式就是,尽自己的最大能力让孩子们吃好穿好,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帮助孩子们去外面的世界闯荡。现在,母亲老了,好在身体还算硬朗,她认为自己唯一能为儿女们做的就是,在我们回家之前,做好饭菜等着。

起初,我们每要回家,总是先打电话告诉母亲,想着早些让她知道就能早点让她高兴些。然而,据父亲说,自从撂下电话的那刻起,母亲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钟,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挖空心思地回忆:老大喜欢吃菜疙瘩,老二喜欢吃豆腐,老三喜欢吃菜馍,老四喜欢吃面条……这个喜欢味重的,那个吃的味道淡……这家是自己蒸馍吃,那家是整天买着吃……于是,母亲的厨房大会战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如果是几天前告诉她的,她就忙活几天;如果是先一天告诉她的,她就忙活一天一夜,直到我们踏进家门时,她还在那里忙活着。为此,经常与父亲闹矛盾,嫌父亲不积极配合她,更嫌父亲老说:人家在城市里什么没吃过,你做这做那,看谁爱吃呀!

说实在的,母亲现在的厨艺确实很一般。久居小山村里,母亲的思维和审美还停留在几十年以前的水平上,而我们吃惯了饭店里大师的味道,更有自己小家庭里随心所欲的烹饪,嘴变得很刁了。加之母亲已年老力衰,许多事情早已力不从心了,厨艺不进却退。因而,要说真的好吃,确实有些勉强。但我们每次都卖力地吃着,那怕肚子已经很撑了,都尽量多吃一些。因为吃得越多越香,母亲笑得越开心。如果我们不吃或者吃得少,母亲必会黯然神伤,觉得儿女们不再需要她了,她自己没用了。其实,是爱没着没落了。

母亲的六个儿女中,属我的嘴最刁,吃得最少最挑剔,因为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啊!所以,每次回家,我压力最大。为了不令母亲失落,回家前我便不吃饭或者少吃,留着肚皮,好多吃一些母亲精心准备的饭菜。离开家的时候,母亲也必须让吃饭了再走,即使刚刚吃过饭一两个小时。如果不吃,母亲就会伤心落泪,怨自己怨父亲,怨这个怨那个,后悔自己没把这个给我们带上没把那个给我们带上,看路上饿了咋办呀……总之,心中的懊恼失落久久不能平静。好像只有吃了她亲手做的饭再离开,儿女们就永远不会饿肚子,她的使命才算完成。其实,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哪里就能饿着了?!何况现在物质丰盈,交通方便,谁还能挨饿?

临走了,母亲总要送到大门口,即使下雨下雪了也不例外。劝得多了反而生气,姑且就随她吧。到了大门口,她还是要往前走,好像这次走了就不再回家似的。我只能一边劝她快点回去,一边许愿: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嘴里说着,脚步越来越快,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母亲的视线,好让她揪紧的心早一会儿放开,让那满头白发少在风中飘零一会。这尽管使母亲有些绝望,却能让她快快回家休息,那怕母亲回家后依然伤感惆怅,我只能以眼不见不烦来麻痹自己。这种揪心的场景每每让我疼痛纠结不已,可这是唯一的选择,别无他法。

我常常处在回家与不回家的漩涡中左右为难,因为我不想给母亲制造烦恼。却又经不住母亲爱的召唤,每逢假期,必急匆匆地赶回家去。于是,这种轮回不停地重演着,煎熬着母亲和她的儿女们。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困扰,也是人生的无奈,更是人生的意义所在。

母亲的爱继续着,母亲的烦恼自然也继续着,也许,这也是母亲的快乐,是母亲的幸福,是母亲甜蜜的负担。痛却快乐着,牵挂却幸福着,由此使母亲看似平凡的人生充实而伟大。但愿父母健康长寿,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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