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琴：我的“小”宝妈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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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无声，妈妈从生病到现在已有三年多了。看着妈妈从一个时尚的退休职工变成一个思维混乱的老奶奶，不只妈妈心里有落差，连我都是很难适应这种角色转换。

住院之初，尚还清醒的妈妈看到不受控制的左手，有点烦燥地不甘心：只是生个病，怎么就变这副模样了。听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跳出来的画面是：妈妈背一个蓝色的包包，穿着一套雪纺套裙，撑一把蕾丝的天堂伞，从公交上下来，是个多么优雅的太太呀。亦或是妈妈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泡着菊花茶的杯子里还冒着热气，面前的纸上是写了一大半的字，纸的边缘还用那大理石的窄条压着，妈妈把蘸了饱饱墨汁的毛笔在砚台的边缘刮去多余的汁液，一边刮笔一边与我搭话，妈妈是一个多么知性，多么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知识女性呀！再看看眼前的妈妈，羸弱的样子，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说话有气无力，任谁看都象是两个人。

妈妈中风后，不仅左边手脚不听使唤，大脑反应也大不如以前。不仅是身边发生的事情记不得，就连很多物品都叫不上来名字，说话也是颠三倒四，对照顾她的阿姨，有时认识有时又不认识，唯一没受影响的是，自始至终都认识我和老公。对我们很依赖。

在生病住院的时候，老公对妈妈说：妈妈，您现在不是70岁，而是7岁的小朋友，这话我超级认同。妈妈不仅行动举止象小孩，就连思维也和小孩无异。

我现在除了工作，生活的轴心就是妈妈，上班之前要和妈妈打招呼，告诉妈妈我一下班就回家。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喊妈妈，再开门，如果在我开门之前妈妈没听到我叫她，一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只要妈妈在家，只要妈妈是醒的。妈妈就会喊着说：是琴伢吗，我在这里啊！我回答妈妈：妈妈呀，您在这里啊，我还到处找您呢。妈妈一见到我总是特别高兴，我一坐到妈妈的床边，妈妈就拉着我的手，说好久没看到我，就开始说这说那的。

妈妈以前是走一晚上的夜路都不怕的人，现在很胆小，看到电视上放老虎狼豹之类的，就吓得不敢睡觉，不敢关灯，说好怕人，还对我说：你别出去了，有老虎，狼，很吓人的。我解释她听，那是假的，当面把电视机关掉让她看，什么都没有。电视里放抗战片，妈妈也会怕，也会混淆，说有日本佬，还带着枪，你们不要出门，很危险，我们都会顺着妈妈嘴里答应着。

路过我家的人都以为我家有小孩子，院子里晒有隔尿垫，有毛巾尿布之类的东西，其实这都是我妈妈用的。自从去年摔了一跤后，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只能在床上躺着，大小便都是在床上解决。在床上躺多了，最怕得褥疮，冬天气温低还好点，夏天天气热，要常常帮她翻身，让后背不时透透气。妈妈自己翻不了身，侧着睡这个动作妈妈现在是没法完成的，大多数是仰躺的，要是侧身就得扶着，不然妈妈不是往后倒，就是往前倾。如果要洗后背，就翻过来，妈妈趴着睡就难受，头动来动去，好象没法呼吸一样，她非常不愿意这样睡，但又特喜欢我帮她擦后背，我把浸过热水的毛巾放在妈妈的背上，从上往下，细细擦拭，妈妈喜欢用那种特别烫的湿毛巾，说特过瘾，殊不知，要是让毛巾贴在她身上是烫的，就得用开水去浸才能达到那效果，但又不能让毛巾滴水，以免把床打湿，得先绞干，我的手还没等毛巾绞干就烫红了，妈妈看到我手痛红肿，也会心痛我的。

老公经常给妈妈讲故事，不管是书本上的还是电视上的故事，一路讲来，几乎都讲了个遍，妈妈有时嫌一个故事不够，还要多讲几个才罢手。遇到妈妈兴致高的时候，她也会给我们讲，她讲故事就把她听来的故事都讲串了，绕来绕去的，后来绕不下去就不耐烦了，好像是面子上过不去，赶我们走，你们去睡觉了，好晚了。

我祈求上天，希望妈妈在有生之年，每天过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