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越||太白湖畔的水车
一场持续、罕见的梅雨过后,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村庄、田野的每个角落,炙热的高温蒸发着广袤大地。走进田畈,到处可以听到农机灌溉的“突突突”的马达声,牵动了我的乡愁。
我的家乡地处太白湖畔,地势低洼,易涝易旱,雨三天防涝,晴三天抗旱。而抗旱农具主要是水车。水车又分脚踏式和手拉式两种。水位较高,地势平坦就用手拉式水车,搬动方便,安装简单,使用力气比脚踏小;水位较低,地势坡陡就用脚踏式水车,虽然笨重,安装较复杂,但出水量大,用脚踏比手劲大。这两种水车由车筒、刮板、龙骨、车抱、齿轮等构成。不管哪种水车,以人力为动力,通过车头的“齿轮”带动“龙骨”上的“车抱”(片叶),把水“刮”上来,流进农田。
使用脚踏式水车,春娘总要我与她搭档。我明白她的用意,因为我个头小,力气差,操作不熟练,她就牵带我一把。那富有节奏的“呼噜呼噜”的放水声,像催眠曲似的,使人昏昏欲睡,双脚就开始不协调,因踩踏空档而从扶手杆上滑下来,春娘见状,立即停止踩蹬,鼓励我说:“不要慌,过一段时间就慢慢地适应了。”并抚摸着我的左脚,又轻声地道:“车水时,伏身横杆要轻,脚下踩踏要匀,身体安稳,精力集中,才不会滑空档,发生意外。”我按照春娘的指点,很快掌握脚踏式车水要点,双脚要协调,一“踩”一“放”,像踩踏自行车一样,周而复始地踩蹬,使水车“齿轮”顺畅地滚动起来,从而带动车筒里的叶片一斗斗地把水往上“刮”。经过春娘的示范,我对水车就不吃生了。一叶叶车轮的转动,一阵阵的水流进田里,我心里的禾苗滋润得舒畅多了。
人力车水抗旱是很辛苦的,其强度只有过来人知道。赤膊赤脚,头顶烈日,脚踩水车,田畈里热气腾腾。13岁的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腰酸背痛,腿脚无力,咬牙坚持,春娘见我很少语言,轻轻捶着我的背膀,唉声叹气:“家无劳力,让你三伏天还要干这累的活……”没等她说完,我倔强地说:“你不也一样吗?叔伯“包脚”(俗称读书人),你家里四亩多田地,耕田、耖田、插秧等农活都是你一个人干,你也没有叫一声苦……”。没等我说完,春娘苦笑的眼角绽放出一幅鱼尾图。如今五十多年后,春娘对贫穷现实不屈的脸,对生活压力的抗争眼神,总是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就这样,水车成了我一段苦涩和珍贵的回忆:是它,使我升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和期盼;是它,使我学会了农活的一种技巧;是它,春娘帮我渡过一段少年难忘的岁月。水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就逐渐淡出我的视线,那吱吱呀呀的车水声已被淹没在现代化的隆隆马达声里。饱尝苦辣的春娘走了,曾经为农业作过很大贡献的水车消失了,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确实使我怅然。我再一次回到故乡来到河边,脑海里总是飘幻着我少年的伙伴——水车。
作者
胡越 湖北黄梅人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 辑:唐亚红
执行主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曹锦军围炉继2016年出版《穿越时空赏黄梅》一书后,再推力作《大美黄梅》一书,已对2015.7——2017.6期间的围炉优秀作品进行编辑成册。主要内容是湖北黄梅的厚重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美丽风光。体裁有散文、游记、摄影、美术、书法、诗词、楹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