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敬酒

秦龙的老婆柳珠花是乡里的一枝花,夫妻俩琴瑟和谐。随着孩子长大,家里开支陡增,于是秦龙去县城的建筑公司打工,常常要好几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眼看芒种将至,家里的地割了麦就要回茬玉米,秦龙憋足劲,起早睡晚,终于把工期赶完,请了十天假。为了给老婆一个惊喜,他连电话也没打就赶回了家。

秦龙从县城回到村里,在村头遇见了老光棍胡逍遥。胡逍遥别有深意地瞥了秦龙一眼,说:“你总算回家了。双龙抢珠,有好戏看了。”

听了胡逍遥没头没脑的话,秦龙不屑一顾,只当他在乱嚼舌头。回到家,见院门上了锁,秦龙知道柳珠花在地里忙活,就去找老婆拿钥匙。远远地,他便听见柳珠花唱山歌的声音:“玉米苗儿绿油油,白云飞上青山头……”柳珠花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唱山歌,难道老婆知道他今天回家?

走到田边,秦龙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原来,地里有个男人正推着微耕机,在帮忙耕地。男人是村里的鳏夫郑知龙,他七年前死了老婆,因为家里负担重,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柳珠花背对着秦龙,忙着割杂草,还在悠闲地唱山歌。郑知龙一抬头,看见秦龙回来,忙关停机器。柳珠花回头一看,一脸惊喜地说:“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龙板着脸说:“怎么不唱了,是不是不欢迎我回来?”

秦龙这么一说,郑知龙便尴尬地说:“珠花,秦龙回来了,我就不帮忙了,你让秦龙兄弟干吧。”

见郑知龙走了,柳珠花丹凤眼一瞪,对秦龙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才找知龙哥来帮忙,你阴阳怪气地胡说什么?”

秦龙知道,家里的事都靠柳珠花一个人操持,他忙赔不是,说:“我哪有这个意思,来来来,我来耕地。”

事情看似过去了,可秦龙一想起胡逍遥说的“双龙抢珠”的怪言怪语,就郁闷不已。他不敢问柳珠花,又不甘心戴顶绿帽子,左思右想,决定从郑知龙那里打开突破口。怎么才能让郑知龙讲出实情呢?秦龙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郑知龙帮村主任做农活,喝了一杯酒便醉了,开始数落村主任平时的恶行。从那以后,全村人都知道郑知龙的酒量不行。

这天,秦龙把柳珠花支去赶集,自己杀了一只大公鸡,把郑知龙请到家。秦龙对郑知龙说:“我敬哥一杯酒,谢谢哥帮我家做了许多事。”说完,他一饮而尽。

郑知龙说:“乡里乡亲的,互帮互助是应当的。”

两个人唠着嗑喝光了两斤酒,没想到郑知龙依然吐字清晰,毫无喝醉的迹象。他吃饱喝足,告辞回家,步伐稳健……

秦龙颇不服气,他不相信自己会灌不醉郑知龙,套不出他的话来。于是,他又筹划了第二个酒局。

这天,趁着柳珠花回娘家,秦龙拿起锄头,来到自家屋旁的竹园,找准位置,向下挖起来。很快,泥里露出一个陶罐的盖子。秦龙取出陶罐,搬进屋子,用刀将罐口的封土敲掉,露出一块红布,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这可是埋藏十年的女儿红呀!

秦龙又来到郑知龙家,请郑知龙做客。郑知龙说:“前天请了,怎么今天又请?”

秦龙说:“老板催着要我回工地,以后家里有事,还要麻烦你照顾。今天我俩一醉方休。”

郑知龙只好说:“那恭敬不如从命。”

到家后,两个人推杯换盏,一杯接着一杯,秦龙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直到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秦龙觉察到自己睡在床上,他看了一下时间,正是半夜两点,也就是说,他从昨天中午吃饭,到现在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秦龙爬起身,见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心里便知,这是郑知龙帮忙收拾的,他这才明白:论喝酒,自己并不是郑知龙的对手。他越想越头痛,便又爬上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柳珠花从娘家回来,听说秦龙挖出了女儿红款待郑知龙,并没有说什么。但柳珠花越是不说,秦龙越是难受,越是憋屈。

在秦龙要回城的前一天,郑知龙找到他,说:“听说你明天要走,我今天请你到我家做客。”

秦龙知道自己喝不过郑知龙,正准备推辞,郑知龙却坚持“来而不往非礼也”,将秦龙一把拉走。到了郑知龙家,秦龙看见胡逍遥也坐在那里,吃了一惊。郑知龙说:“我们两个人喝酒,没意思,就请了胡老弟作陪。”

郑知龙又说:“在你家里喝的都是好酒,今天我也不含糊。我以前在山上采了些强身健体的草药,又加了海马和五花蛇,泡上三年得了这药酒。”郑知龙将三个酒杯斟满,对秦龙和胡逍遥说:“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三人喝完一杯,郑知龙对胡逍遥说:“我们两个今天第一次喝酒,喝三杯吧。”

胡逍遥说:“我酒量不行。”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把酒杯递到郑知龙面前。

连饮三杯后,郑知龙对秦龙说:“你和胡老弟也没喝过吧,不如今天也喝三杯。”

秦龙前天酒醉,身体还没有恢复,连忙推辞。郑知龙说:“别怕,我可以代酒。”

于是秦龙和胡逍遥喝了一杯,郑知龙又代替秦龙,和胡逍遥连干两杯。郑知龙面不改色,胡逍遥却有些把持不住,开始胡言乱语。

郑知龙对胡逍遥说:“你胆够大的,趁秦老弟不在家,就敢扒他家的院门。”

胡逍遥这时已喝得眼睛充血,连坐都坐不稳了,他说:“反正秦老弟不在家,我想帮他照顾一下兄弟媳妇。”

郑知龙说:“那你为什么把脏水全泼在我身上呢?”

胡逍遥想控制住自己,嘴巴却不听使唤,脱口而出:“还不是那次,我偷看柳珠花洗澡,被你撞见了,怕你说出去,就先栽赃在你身上。老哥,这叫计谋,懂不?”

听了胡逍遥的话,秦龙怒不可遏,起身就想揍他一顿。郑知龙一把按住秦龙,说:“这种垃圾,没必要脏了你的手。我只想让你把事情弄明白,也好安心离开家去工作。”

秦龙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郑知龙笑了,说:“上次你找我喝女儿红,醉得一塌糊涂,搂着我的肩膀,哭着说的。”

秦龙说:“我听说你喝不了多少酒,就想把你灌醉了好套话,没想到你这么能喝,是个酒篓子。”

郑知龙说:“你说我醉酒那件事?我当时看不惯村主任欺压乡邻,借酒撒疯罢了。”

秦龙听了,肃然起敬,规规矩矩地端起酒杯,对着郑知龙说:“哥,请你喝下这杯酒,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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