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诗苑】唐明‖镜中乌鸦和一枚戒指(30首)
镜中乌鸦和一枚戒指
一只乌鸦衔一枚镂空的戒指
从远处飞来，把它丢进湖中
镜湖之鱼吞浪嚼藻而生
并吞下了，这枚戒指——
在鱼腹这枚戒指如此之圆
镂空的花饰紧抱一粒翡钻
它将这粒翡钻吞下
镂空的花饰和乌鸦。
它把一枚钻石藏在腋下，
梦中的情人和乌鸦……
这湖如镜吞噬一面铜镜
这鱼若锦绣秉承一枚戒指所化
画中的神乌如羽毛球般飞翔
集合了骨和肉，……顿翼驰飞
连同一面湖
如抛掷的瓦器飞翔，
连同一只乌鸦
在寓意深刻中飞翔。
镜中幻象，如叶芝说……
我们何曾看到
并见识过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在镜中
何曾飞临湖上。
并投掷一枚戒指
如它所飞动的幻觉
在诗的幻象里如一片瓦
而在一只朴素的陶罐里
如鲜花盛开……
羡洪弟篆印乃咏
凑刀即入寿山，耕青田半亩
鸡血司晨在树巅报晓
巴林雕篆，竖岫成林……
——粒粒颗颗，如翡翠
琥珀色的朱砂泥加上硃磦
就颖于砚畔
且偎案依纸钤印！
沿描好字形的石阶攀援而上
在廊檐滴水茂林修竹前坐定
且斟宕扣佳句缘笔一画
取印石一方，就刃随刻……
俨然魏晋风度仙骨飘逸独具
或品评说屑如六朝人物——
摆棋烹茗，字字映菊，
篆刻如烟，听泉潋滟，
抑或到厦门问茶，寻友
让落日盖满图章用酒洗尘，
闲雅疏阔，搁刀乃曰:
″闽山出石，倒也清净……"
白乌鸦
1
入夜，柳烟细描云色
半壁白墙似月
楼上清风
吹绿了寒树
由瓷青，向墨迹翻转……
黑是无法替代的
翻转，也不行！
就如一只乌鸦卧在你身旁！
就如黑乌鸦无法变白一般！
2
一只白乌鸦住进来
周围的景致一下变白
乌鸦反哺入巢穴喂养老乌鸦
我也从墨竹绕篱的庭院上楼
探望白发垂髫的老人
三日前，苏金伞病了
三月后，苏金伞死了
叱咤风云的一代人
变成了叱咤风云的白乌鸦
这位二OOO世纪前的名诗人
拒绝治疗和插管——
″要有尊严的活有尊严的死"
两个小时之后，他故去
他有白乌鸦一样金伞似的翅膀
病房，如一个马厩
一个问题像一个岛屿
在天空悬炽
这盏马灯亮过
同样也会熄灭
3
仙剑丛林，寻石的白乌鸦
亡灵炊烟缭绕，太寂寞
炯炯有神的邯郸有一群乌鸦在飞
围绕烟囱的乌鸦
如一群肉垫垫在太阳下
九层肉垫覆盖的邯郸
几千年前赵国亡过
几千年后乌鸦满天
而白乌鸦至少是个异数
至少它鸦雀无声
今天必须飞出那群乌鸦之外
它愿意加入一群白鸽的当中
4
一页页纸如白色的乌鸦
一根根羽毛笔
愿随它一同飞翔
一桩桩往事
一件件奇迹
一幢幢建筑在飞翔中跌落
而回到建筑上的白乌鸦
则启示争议
让黑发生质变
回到白色中间
那些黑乌鸦喝水鸣叫鼓噪
而白乌鸦则口衔一枚戒指
或用亮石妆点它的宫殿
在月亮下筑巢的白乌鸦
用羽毛上亮度计时
如羽毛球般飞翔
臧克家说
黄昏的灰烬
挡不住乌鸦的翅膀
捋一捋我的血
0
蚯蚓在血管里，溺水
游不出胳膊中的月光
吸血的蚂蝗
吸咐于一条病腿
饱食终日应该知难而退
捋一捋我的血
如长河丘岭在冉冉升起
家族静脉曲张的扭疼
病史的瑰丽
和日泛一日的奢华
1
一看便知金鱼在缸里
吞藻凝潋滟之水
拜偈游动如玻璃珠
室天；藻井；花团锦簇……
几条无头断尾
被剪了的蚯蚓
蜿蜒曲折——。
蠕动于皎洁的明月下
血管若防空洞般扩张
开阔似静脉曲张
怎么样才能
防止故事的空洞
让月光升起！
随自然的箫声贯彻
以抚平一丛明月之上
崎岖蚁合蜷缩环抱
凸凹曼妙耸立巨大的环形山
2
这些环形山血管似弯曲
若将之剖开——
会见到，弯弯的新娘
翘首折腰的姑娘
我的胳膊中有多少弈棋纭纭
绣花绮丽如妍的新娘淑娉
粉黛和姑娘，巧施妙手
就有多少柔软的日头和柳
被挂在腰上
如绿腰舞在指尖跳动
舞之蹈之跃然一生
3
跃然一生的跃跃欲试
妮妮丛生落叶灌木
在静脉曲张的宫殿外堆积
夏昼粉碎
砰砰砰的蝉鸣
如敲金鼓
我合上胳肘间的一泓泉水
夏日如一泓清泉在歌唱
虫声倏忽，辽远动听……
5
让一团蓝玻璃丝
易折易破的血澄莹透亮
蚕吐丝般曲折迂迴
怜悯那些静脉的亮度
洄波逐流样
贯穿一个劫难
剧痒，是关键！
轻而易举叩破
一爿爿血显而易见！
6
迹象。对，一个永远的迹象
在怂恿一个奇迹发生！
而另一个幻象则促使静脉
抚平血的流速颜色和亮度
不再有蚯蚓在里面爬
凋零的血汨汩上升
绞尽脑汁则完好如初
像一个经常旷课的坏学生
迁就那些比自己更坏的人
7
叮嘱我盯着我！去狩猎……
血管里的林海雪原，
大漠日出，海市蜃楼
叮嘱我盯着我！去狩猎
捋一捋我的血
血谱里的祖先在谱曲
用族谱和氏系
告诉我贯籍之名
8
迫不及待成为家族一部分
而归年血述血迹腻滑……
如水下的女人白房子在呐喊
提灯照耀，家底璀灿
捋一捋我的血告诉我
一个静脉曲张的家族史
9
捋一捋，血中的姓和名
无穷无尽的族群和人
刀客、盐商、酒鬼、赌鬼
兼嫖及盗的家丁舍人
败白之光的堂客乡里
和贩盐兴家和败落的家史
如何从一个赀货商
变为浮世澡堂，变成一个
巨富绅贵之家，灾难之家
四代单传的历史——
和史诗之前宗祖如何漂泊
离家迁徙的苦难……
兴家之路与败兴之路的参差
10
捋一捋，五进院落的辉煌
四合院里的六棵皂荚树
五蓬桂花树与丁香海棠
匆忙来往的佃农佃户
二位姑奶年轻时如何漂亮
倾城倾乡
坐轿。
出游。
顷刻之间，舍外聚者围观
羡之的人，达数十重……
如临如览大戏，花绽蝶扑
蓼兰映红、汀穗蜂溅……
而小姑奶又如何
嫁给一个富二代的傻子
如何治家有方
如何红高梁般
将一个即将败落之家
打理得红红火火
亮亮堂堂……
11
捋一捋那些……
会被另一些劣迹斑斑的物质
阻塞店门的楼宇、街道
铺面、澡堂、闲客、虚友
江湖上氓之蚩蚩的乞丐
先岡瞎子舅孑然一身
他算卦永远朝女人下三路看
二掌柜如何倒钱偷腥
玩女人的视线永远杂芜不堪
青红帮执枪荷弹在澡堂闲逛
……泡澡兼泡女人
把一个纠缠沈梦初的戏子
打得卜蜂莲花成开酱铺般
五光十色的酒和丁头宴
自白昼和黑昼伏夜出
12
捋一捋我的血……
这些元素
是黑是白是红是皂
捋一捋，那些虚的、实的
我血的人物符号和水
究竟有多少血污秽土转生
后退如追思
和记忆般存在——
有人送蜜
1
廊中。舍下。柳叶敲窗……
沾一点蜜，细说
刘攀贤侄寄蜜，攀柳风朵朵
幻想樱桃和花
从峰顶颗颗爿爿排序
堆向山脚——
启瓶一旋弥漫腾香
环厢满庭入缕
皆一个″甜"字
推门，个个似菊
2
半山樱花，充栋绕梁
——樱桃花蜜，融水即化……
朦胧刹羡，可见樱桃粒粒
晶莹透亮。忍觉一品
日啖三百颗，积珠圆玑绯
蒄丹若女儿唇色
忽乍忆，白石老悬笔画樱桃
题款漫咏
借山吟馆主人好女儿口色
缱绻两掷，钤印盖图章
又题春风浩荡
满盆唇印舔手于蜜樱寸绕
3
植亩红秧，于椒蔷先砌围泥
日日濯水濡清涟而不妖
声颤旋嫩渥口，舌涡衔浪
卜樱蝶梦，蜜蕊蜂聚
齿尖挂夏雨两行，品姿宁择
涊鲜朵颐，樱选檀溪
庐中偎案才咏，依韵啜芳
把自己拧开流出去
1
在倒退十九世之后
一个凌晨
四面漆黑无灯
我从后面，看到
一位执灯人
发出油松子般的亮光
四面，漆黑一团
那位执灯人
好像，从月亮上下来
灯灿，如米
日食般，照耀
2
褶皱一样的灯光，幽暗
牛肉汤汁般的颜色
在黑暗夜中，跳跃——
我分明看到我的祖先
那个执灯人
袒露脖颈，和胸
而他如月亮石一般晶亮
几乎盖过了，那盏灯
3
在后退中，我把他摔得很远
我是穿越十九世，而来——
我看到理想的建筑
一个茅店，三个草庐
五家驿站，三连纵的亭
4
九家庭院，幢幢楼阁
有读书声、鸡鸣声、犬吠声
煊赫一世的牌楼穿街而过
。烟村陋巷，有村民织网
碾米的声音、汩汩的织机声
鱼在水上打漂
瓦器飞转呜呜鸣叫的制陶声
水车绞水的辘辘声
5
打桨的渔舟穿桥而过
一路小唱
七间江楼横叠
七垄稻田比邻而居
是夜，灯在照耀……
是夜，巷太黑，出门撞墙
香蕉皮的刮痕
1
每个香蕉皮都有刮痕
划伤和脚印……
一片狼藉。酸奶汩汩喝光
仅剩奶袋三五成群如羊
如奶羊乌鸦反哺。人在
吮吸旧时光——
使人想到老妪紧贴胸前
干瘪的奶乳。她旧年妙龄时
膨胀丰满圆润的乳房
2
传说淫寺什么样子？
吮指原味鸡，他边吃边唱
一群善女们如修女
在一个寺中留宿——
僧尼孽海。香蕉皮般的寺院
随同一场雨
让时序结束这讲述
3
日光。称做翡翠芯般的恋人
从一堆香蕉皮上走过的恋人
日光横扫大街——
一个旧场院。一群鸭的场院
他和她决定。去包一个池塘
香蕉皮抛掷留给鸭享用
他去办执照，她去买饲料
一个词套上一个词……
鸭们衔着香蕉皮在池中泅渡
4
三支蜡笔画出的香蕉皮
要丢进果皮箱
而倾城而出的垃圾
则有裙子般
揉皱腐烂的香蕉皮
整只香蕉剥皮吃
染上口红、唇色和胭脂
纤手美甲，有坦克似的外壳
丁字裤和高跟鞋
中间一段的腿如香蕉
裙裾如伞似香蕉皮
除去外衣
让一个姑娘五光十色
将倾城的垃圾倒掉
把一个扔香蕉皮的姑娘
倒掉
5
五瓣香蕉皮和一个
腿骨折的人，都惊慌失措！
——他踩着香蕉皮飞翔，
整个身体，在飞！
在病床上，他像一个失足青年
懊悔，回顾当初
如果他抓住一个少女的裙子
肯定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宁可，同香蕉皮一起飞
体验一种玻璃般的碎裂声
也不愿，被少女纠缠
——让一场车祸发生。
现在。那个少女躺在太平间里
而他躺在病床，泪眼婆娑
虚境与与众不同
⊙＇访问
从早到晚我准备行礼
要被采访者承受秾稠的爱意
去白垩纪时代
去访问一只恐龙
会怎样？
它可是大名鼎鼎卓尔不凡
如名人时代的垃圾
——需要背负行囊！
要让被访者明白
他需要用半天
和下两盘棋的时间
去打发这个乞丐
一天到晚要向我行礼
最终还要请我吃饭……
⊙＇梦境
……走进梦境——
时间，比我走得还快。
从一场细雨
到另一场瓢泼大雨
大雨倾盆的梦里
我要去看，一个人
提灯去看他
坐轿去看他
带六个漂亮的丫环
和美女，去看他——
留下两个
他肯定喜欢
我撩开一层层雨帘
把倾盆大雨从中间撩开
乘舟去看他
游泳去看他
淋成一只落汤鸡
仍去看他！
疯疯火火
给他打手机
下雨了，你在家等着吧！
他肯定喜欢我肯定不喜欢
过其门而不入提一只灯笼
绕道回家，乘兴而归的我
待他来访。正依榻偷眠……
⊙＇杂文家刘思
他在死亡前背过气去
然后又活过来与人哈哈大笑
过几天，他终于死了
一场疾病使他完成了使命
他写作。嗜酒。淡泊功利
言谈草率幽默风趣
常常针贬时下。也谈女人
说给一急上厕的女的解裤带
拉成死扣——
实在解不开，就用牙咬
突然下巴一热那女人哭了
——他总谈笑风声
⊙＇水还是水大雨倾盆……
到吕宋岛需要十天
从非洲折返需要半年
妻子的谎言是回家
我的意思是去百慕大看鲨鱼
到古巴去抽雪茄……
既然出来一趟不容易
那就去爪哇骑巨犀让所有
土著人成我的邻居
妻子的想法比我怪异多啦
我想去泰国，看人妖
最终只去了青岛
看看海风就回去了
黑洞临头到了井边填诗之手
1
临头到了。黑糊糊的街上
空气般漆黑——
我戴一架墨镜绕过一个破邮箱
鸵鸟似的龟缩于黑洞般的廊坊里
楼道像刷了一层阴森森的绿油漆
岔道漆黑。眼睛更黑……
一条大鱼，在夜色里游弋
一飞冲天的巨黑从上向下倒灌
我的身体被一道锃光瓦亮
黑光之斧劈开！
分为两半。半明半暗……
2
远处一条街，则半黑半白！
一半亮光，贴在我身上。
另一半，则无边漆黑……
在黑暗中，我的瞳孔是白的
淤血如鸟，贴在鱼背上
——光滑的鱼背……
则为一个巨大建筑物的穹隆
权力的穹隆无以复加
追击。……无以复加！
3
一场迫不及待的歼灭战
将覆盖整座城市——
而我将一部诗稿用油布包裹
填进一个下水道！
井盖徐徐关上陷入绝境之黑
门和灯，在黑中曲黑黝亮……
我黝黑蜗壳似的身子
则黑鼓隆冬……
堕入一片虚白样的空虚中
我被一枚针插入，抽离！
虚空同样抽离
形成一种白的泡沫
一片惨白——
……眩晕似的白，
在强加于黑暗之黑！
4
鱼在变白，街道在变白
楼群。屋宇。桥梁。人影。
樯橹之白竖起桅杆之黑！
白晃晃地晃眼，炫眸刺目……
犹如宇宙之黑被白光照亮
闪电般照亮，无所遁形！
甚至，我的墨镜也变成白镜
一切通透异常。黑色的皮衣
在遑遑遁形中，被照亮——
皮靴消失面孔消失内衣消失
而我变得一丝不挂！
所有沾光的物体都在融化
而我也在隔离，融化
地面在融化，白在融化
使黑皆无，填诗稿的井
随诗稿一起融化，诗人的心
在融化，变成非心——
5
忠实的灵魂也在融化中尖叫
骨头变为白金在融化中嘶喊
炼狱之嘶喊，而我在缄默
黯哑，启开灵智之舌——
口中之刀，割开喉管，歌唱
暗借融化的面孔从地狱走出
通过炼狱赴汤之火蹈奋行进
追击虚白之光向天堂飞翔
我被黑暗劈成两半的身体
在复合成为金钢护体的化身
6
一切归之于一的皆累尽黯哑
金箔。鱼鳍。逆鳞。脊椎。
负暄之灰，皆变为透明……
哑然如羽的光，层层叠叠的光
朗照于宇宙核心的光——
又陷入宇宙之心的黑洞
无边无际的黑暗，轮回一般
回到到初始，回到那条街上
我在井边填诗稿之手
在复原！黑暗之权，在复原！
漆黑交加，影贯于心
肉体在复原中，形成骨骼
衣服和皮靴又回到我的身上
城市黑暗拢罩，一切皆黑
而黑状叠加，层层连环
出窍的灵魂，开始附体
权力的穹隆无以复加
仍在追击我这个逃犯——
黑洞梦幻-临头到了-井边填诗之手
1
临头。到了(liao)。黑糊糊的街上
空气般漆黑——
我戴一架墨镜绕过一个破邮箱
鸵鸟似的龟缩于黑洞般的廊坊里
楼道像刷了一层阴森森的绿油漆
岔道漆黑。眼睛更黑……
一条大鱼，在夜色里游弋
一飞冲天的巨黑从上向下倒灌
我的身体被一道锃光瓦亮
黑光之斧劈开！
分为两半。半明半暗……
2
远处一条街，则半黑半白！
一半亮光，贴在我身上。
另一半，则无边漆黑……
在黑暗中，我的瞳孔是白的
淤血如鸟，贴在鱼背上
——光滑的鱼背……
则为一个巨大建筑物的穹隆
权力的穹隆无以复加
追击。……无以复加！
3
一场迫不及待的歼灭战
将覆盖整座城市——
而我将一部诗稿用油布包裹
填进一个下水道！
井盖徐徐关上陷入绝境之黑
门和灯，在黑中曲黑黝亮……
我黝黑蜗壳似的身子
则黑鼓隆冬……
堕入一片虚白样的空虚中
我被一枚针插入，抽离！
虚空同样抽离
形成一种白的泡沫
一片惨白——
……眩晕似的白，
在强加于黑暗之黑！
4
鱼在变白，街道在变白
楼群。屋宇。桥梁。人影。
樯橹之白竖起桅杆之黑！
白晃晃地晃眼，炫眸刺目……
犹如宇宙之黑被白光照亮
闪电般照亮，无所遁形！
甚至，我的墨镜也变成白镜
一切通透异常。黑色的皮衣
在遑遑遁形中，被照亮——
皮靴消失面孔消失内衣消失
而我变得一丝不挂！
所有沾光的物体都在融化
而我也在隔离，融化
地面在融化，白在融化
使黑皆无，填诗稿的井
随诗稿一起融化，诗人的心
在融化，变成非心——
5
忠实的灵魂也在融化中尖叫
骨头变为白金在融化中嘶喊
炼狱之嘶喊，而我在缄默
黯哑，启开灵智之舌——
口中之刀，割开喉管，歌唱
暗借融化的面孔从地狱走出
通过炼狱赴汤之火蹈奋行进
追击虚白之光向天堂飞翔
我被黑暗劈成两半的身体
在复合成为金钢护体的化身
6
一切归之于一的皆累尽黯哑
金箔。鱼鳍。逆鳞。脊椎。
负暄之灰，皆变为透明……
哑然如羽的光，层层叠叠的光
朗照于宇宙核心的光——
又陷入宇宙之心的黑洞
无边无际的黑暗，轮回一般
回到到初始，回到那条街上
我在井边填诗稿之手
在复原！黑暗之权，在复原！
漆黑交加，影贯于心
肉体在复原中，形成骨骼
衣服和皮靴又回到我的身上
城市黑暗拢罩，一切皆黑
而黑状叠加，层层连环
出窍的灵魂，开始附体
权力的穹隆无以复加
仍在追击我这个逃犯——
7
我把头抵在一块礁石上
在一只鸟的身后
鱼飞来助力
我用一幅臭皮囊
运载肉身
摇憾大海和星空
这只辘把
波塞冬的鱼叉
搅动扑天的海水涌来
染遍鲸鱼的血汁
也变得汹涌滔天！
8
而我这脖颈般的轳棒
将头抵在一块巨大庞硕的礁石上
运力！想将它推至昆仑山顶
让盛夏日光消失……
今夜
我必须用一场可以制造的日食革命
将月亮石推到悬崖之顶
9
加缪曾写过一篇这样的寓言
而我却是这么做了……
小 蝉
蝉鸣的小号，落满了她的周身。
嘹亮无一复加，暗助负暄的阳光
在秾稠的枝叶上跳动……
带血的假期，染遍了整个城市！
但在倾城中，无一能目睹你被一架相机
纳入框中。
旷日持久，她坐在桌前，像一张白纸。
瘦削的腰身，难掩胸部的高耸入云。
青花般的大摆裙，契约似的
和阳台四周的景致融为一体。
她穿着一双丝袜，占居了整个房间！
纸之轻及绘之重
1☞
一张画坏的纸，如此之轻！
撕碎，抛开，似乎更轻……
团作一团扔，稍重些！
撕碎，揉烂，丢弃——
似乎，分量，更重。
那就撕碎让它轻些飘……
撕得更碎，纤如雪样。
我们必定不会撕出血水
让纸痛疼……尖叫！
也不会撕成粉未
——如尘埃飞扬。
团成一团，则会更糟……
把画上的山水揉皱？会割手
纸如玻璃在手中哗哗作响
山水迷惘如画坏一样。
如何撕得动，这江山？
如何揉得碎，这画面？
——后来我从垃圾桶里将撕碎揉烂的画
重新拼合粘贴——
如修补坯布一般还原那画面
2☞
……让妻子以装裱之法，整合
哲学似的补绘画坏的图景
让纸加墨及彩渐渐厚重
抚摸这千里江山万古荒野
层层积墨黑得无以复加……
但它依然通透、晶亮、明媚
寂寞和空旷在轻与重中跳跃
我们绘画之心迫近于诗状
精神抖擞，被怂恿……
化为词语之轻勉力之重
这幅修复的画在展出时
被人指指点点——
破碎和揉烂的部分清晰可辩
我不希望轻与重，会加持
惟愿守护残缺之损支离破碎，
令美感在流血与受伤后
——具备别样！
趺毒之碎
1☞
纸会碎吗？玻璃会碎的——
友情会碎么？爱情会碎的。
甚至骨头会碎
人体会碎、衣服会碎。
——铁会碎成铁屑！
棺材会碎成棺土
米被碎成米面
麦粒被碎成面和麸
谷被碾碎成谷粉
尘被碾碎成埃
羊被碾碎
成为肉未骨茬和杂碎
2☞
羊群被撵散，成为孤羊！
一棵树被碾碎仅剩骨朵
一家人被碾碎谴散——
死的死亡的亡，妻离子散
一个村庄被逼迁徙四散流离
一个城市的疾病被隔离
死的少些，活的居多！
3☞
生与死的契约
那么多死去的人在天上
不愿意下来……
冤死与救赎——
形而上形而下意识形态的
人被碾碎扭曲祸乱的人
被碾碎，碎成一锅肉汤。
4☞
殡仪馆里碎成几粉的人
——化成灰！被高大的烟囱
射上去，一炮冲天！
焰火般飞散。灵魂呢？
灵魂被揉碎，丨一个人，
就这样没了——
——碾碎的，揉烂的黑幕！
如中药在药碾里
用脚一蹬，支离破碎！
子与母的盛夏
天凉了。母与子的盛夏……
因雨水，微微带来的凉意
石头因热，而膨胀、下沉
空气中，有三颗草莓
一大堆樱桃几粒带露的春桃
在上升。这些因时令
而溜走的水果……
已无福享用。豇豆和西瓜
在阳光下
做成的瓜酱在晒暖——
使鸟，才不至于孤单
和这些逝去的水果一同飞翔
它们明年会回来，子说。
孑然一身的子和母，在互逗
穿胸罩的妻，英姿飒爽……
——子说，你可以蔽蔽的。
——毕竟。我是男的！
你这样蛊惑视听，会犯罪。
母仪天下，总懂吧？
母言，昭昭天下——
非礼毋视，非闻毋听。
你完全可以，
敝之以眸，
充耳塞听……
敞开了听和看也没关系
毕竟是母子呀！
子言去去抱猫去去。
窗雨。洞穴一隙室光一灿
潜入冷寞。默视犬神啊——
妻言。她把子，比犬
以母为神，自称犬神。
神犬差不多，子语。
子不语的时候，居多……
檐廊下雨溅岩岫飞射
石被雨敲击，叮叮作响……
田垄。筮竹。自篁荫
传递清凉，如铙钹之声响起
现在的人啊都在沉默。
嗯，沉默的大多。妻言
游湖艳遇-蛙声和鸡头米
1☞游湖艳遇
杨柳岸晓风残月
也会在盛夏盛情难却
攀枝花般
攀上鸡头米和蛙声……
证明舟来过。或不来！
烹鱼沸水，恰等客至
三个小时前雨过桥濡染——
到现在。还洇湿一片
夏潋候友让女伴穿泳衣在湖
逡游。篁荫穿日，
雨过天晴。蝉鸣捉柳……
到竹林换衣升升苇浪
丈高尺浅，女伴手提泳衣
说青纱帐，蚊虫多
叮得人如丁香花起苞
海棠煎雪般肤痒
听词状，该沐浴更衣
刚游过泳，俩人被虫咬
在怨天。客至，言
才从芦苇荡那边过来
雁飞人字，振高唿哨似远离
芦叶人影绰绰红杏出墙
猜是芙蓉春梦，于盛夏
——谴女妖入荡。
桃子般霹雳火红粉艳
绞尽脑汁想，偷窥——
入法眼两粒，一痕春山浅苍
一疾拍眸，几差半句
见两女羞刹似虹，让仁兄窃私
……窥碍玉林坟草葡萄珠两行！
2☞蛙声和鸡头米
恕我直言，三亩牡丹盛开
全在人赏。酌酒嚷碧
一丛蕙风涌来，女伴娇嗔
偷窥和自动涌入眼帘的景
篆烟般匀发，入画舫
贴水桨声四起，朝湖中骈骋
一前一后坐中人等拥黛掷鹭
见远山一抹，若岸风齐胸……
泅凫浅浮红掌萍衣射藕
莲旋粉浪，荷光阵阵
芙蕖绕臂，借蝶扑蜂恋
至一岛歇会宾至如归皆星散
蛙鸣如含玉盈盈鼓噪
圆若气囊的竹笋须荷锄可采
是否可参一愿？
让唇红飞上花瓣
鸡头米在水中冰样等采
蛮裙夭夭筏客执竿垂钓
拾翡翠渌湿的蘑菇旋
转如伞琥珀色的鸡头米被剥开
旦愿草木灰能烤熟一只天上的鹰
让一只舟车马劳顿。
荧光虫，自夜中返回……
忆归友咏昔乃作-致西棣剃刀、雷鸣、衣米妮子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夏。从石头筑堰的堰塞湖
撤离。失音十年别友
隐埃坠下——
尘嚣坠下了
世烟社火
如日光流年和春祭坠下
而思念却在上升！
暗助诗歌的篝火。
剃刀般的火焰雷鸣的闪电
妮子嗓中吟咏的水
我繁硕的缠枝花纹似的诗评
在我所追忆的久别的印象中
——且慢，等那些记忆
完全打开。暂且用三日回顾
簇拥它随同你们一起回转
炙手可热的诗歌也一同回转
难得一同作战
勉力于诗的人
已经不多——
从新浪回家到邂逅相逢
已整整十年……
猫年挂历中的妻与子
坐在阳台上，看雨的子
从涩谷一本垦荒的童话书里
仰起脸，与母交心——
真不明白上帝是怎么想的
他脑门上那道帘子肯定是挂歪了
妻与猫正打架——
听言立即来了情趣。
她趔趄地爬过来
将猫丟到一边
怎么说，他也是上帝啊——
我愿做他的上书房行走。
妻不容子颠覆自己的偶像
——如是说。
咱们有一说一啊，子言
……你看今年这天气
太阳这顶草帽兴许漏雨
要不就是他家的窗子没关好
把雨都漏到地球上了——
母系编年史里的妻与子
在谈论今年多雨的夏天
说说看，上帝和太阳的关系
母毋庸置疑发问——
是这样，上帝这老头
不咋地，打发太阳去卖草帽
`
——诗里怎么说？太阳帽
戴在太阳头上，热得它出汗
于是就到了夏天……
太阳肯定是卖草帽的啊。
妻点点头将下巴端起一幅献媚样
于是呢于是天就一个劲地下
太阳雨不停就只好戴草帽卖草帽了
妻崇拜似的望着刁民似的子
妻与不同处的子
有时妻与子沤气
子会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你完全可以生下一堆空气
生与气和禾苗不同
站在梧桐树下的子与妻
彼此对照，看谁更高？
承认灭火器不能让生气降温
用水也不能。干湿粉
更无法灭火，让消气阀打开
试试看？抺一点风油精
会凉快些。有时，
冷处理，是个好方法……
绝对的真理举世无双
必须让它移位，
象秋千架上的猫有时
会去捉蜻蜓，而鼠
则会去偷书，当做
……棉花躺椅上的支板
让晾衣架跑到阳台上晒晒
烘烘干。妻在沐浴，
子在另房敲击，发誓要做
一架侦察机，去邻居家
侦察。找到不流水的支点
预防母亲被冷水冲感冒
药永远没有厂家生产
打个嚏喷，灵魂出窍是暂时的
就象雨有时会暂停五分钟
继续下……
妻与子，感情合好如初……
谁敢横刀夺母，惟一
一种情况，是妻在床上睡
父亲为她挠痒——
柯勒律治诗歌的译法与湖畔缅想的鱼
……何须纠缠倒影星散的壮阔
而在布施阴雾黑暗的境地
从霾洞中，获得汩汩阳光
照射自然的勇气！
……以手体会柔波之美，
力扬春晖弥颤的滟洄
于潭渊泉丛可梦到落日
从林中奏乐的鸣响——
仿佛浪波在叶梢呼啸
啁啾的鸟鸣从沸点之上穿织
进而归之于长河与时间的约定
俟后恰好知道布于湖中的冥明
湖畔缅想的鱼与阴郁的光
柔波是如何在黑夜的暗处吹奏
并弹动丝弦让聆听者从遥远的方向
为深藏不露的光
倾诉倏忽不定的歌声……
七月的妻与子之猫月纪事……
洞箫吹皱的盛夏，
子在猫月为猫生三仔
暗自神伤——
是把它们送人好呢？
还是说服猫母，将它们留下
……猫，断粮了。
子劝母，去田中狩猎……
或是去偷一袋玉米。
猫干啥？母不乐意生气问
猫在教其子睡觉——
温习功课，和洗衣！
妻明火执杖，去抓鼠……
穿上妩媚的吊带裙
想勾引它们，出洞！
第二天守在巢穴旁呼呼大睡
执更三天，亵衣、迷你裙
换六遍，仍未见鼠——
蠢，子曰。俗语谓，娇鼠三窟
你打扮那样，不是狩猎捉鼠
而是在迷——鼠爸！
那该怎样？妻五官不正
皮球卸气般讨教，一脸献媚状
应该智取。智取威虎山——
懂吧？你常给我讲那戏，子曰
妻，皮嫩若水吹弹可破
心有灵犀。求夫购之半钱
果是肉味三鼠衔尾而出
困惑啊，向来大智若愚的妻
仰天长啸——毋庸置疑
还涂了口红。七月的妻
与子的猫月在多雨的季节
变奏，彼此爱戴——
三口之家，和一只猫的故事
就此会在八月的讲述里
继续延续……
我们何曾忆及当初
……沉静寻味、明晰淡泊，
以一种忆往与流年的剥蚀感
在时间递回的波漩中漾出。
依稀被奢侈的光阴留住，
且在充裕的湖边
淤青似的契入还原。
恍惚流速停止，
却在有泥的屋顶坠下。
堕入童年哲学的家园，
——随岁月移动的过往，
重回这久违的庭院。
明显带着一种敏锐和忧郁
支言片语暗神伤沉泫迂回
……于一绺一错的吮咏中，
兴叹伤感，勾霓拾翠。
并拥有一袭云烂虹泥的垂范
这样我们会在
送别过去的时候如是说——
我们何曾忆及当初。
七月寓言
——我们何去何从？
从阴暗的柑橘树丛走到桥下
聆听金丝雀在河对岸啼哭
却无助它伤心的鸣叫，
呜呜呻吟布满阳光的风。
从围栏到教堂仅有十米，
散布溪下的苔荫，
由溪畔穿过一丛绿树，
沿着蘑菇和棕兔
常出没的石径往里走，
再经过同样幽暗
灰色的煤碴路，
从丛林的另一端，
阳光粉碎的石岩通向河滩
——乌黑田野。有野鸭逡巡
乌鸦喝水，和栖息的花园，
向另一幢桥钻过阴冷潮湿的涵洞
崎岖不平的山涧斑斑驳驳
凸起于水中的石头，
踩上去，会滑腻不堪……
庄园，通向另一处酒窖
和磨坊交叉的路径。
回文诗般的小路上
——狐狸和鱼会相遇。
它们彼此构成日光下的战斗
听水拍打彼此身上的声响，
此起彼伏的歌唱，
真该感谢村边那个渔佬，
用挥舞的渔叉在那里等候
将那沸腾的喧嚣
和鱼呼啸的歌声引上树梢，
让云隙陨落的大雨，
既便是在阳光刺目的白天
也能响彻云霄！
听耳廓青葱碧色的唿哨，
——陡然倾下。
倏忽左右于这场争斗的双方
都竭尽全力放歌，
如云雀穿过云层拚命怒吼撕吲
鱼的尖叫与呐喊更迅猛一些
让胸中歌唱在迴旋太阳穴的血里
任阡陌纵横，也无力回转
终于被那渔佬制服
——被捆得服服贴贴。
炸响的岩石，也在一边
凑热闹，树叶噼噼啪啪作响
渔佬拿一纵勾子勾住那鱼嘴
禁止它最后濡染的歌吟，
用渔叉挑起那并不淡定的鱼
还在拚命挣扎——
挥霍蓄谋已久的苟延残喘
如一个诗人一般。
用尽乎口溅浓血的低咏，
声调黯哑的轻吟，
结束宛若挽歌的私语
濡湿的面孔血色绯红，
最后的虚张声势，
也逐一淹没在半张半合
须弥的嘴中翕然升降渐渐迎虚
腮红流出殷悔的诗章，
这样一个诗人如疾风暴雨骤降
铺天盖地哀歌却被四周的碧水
和波浪及呼啸的芦苇
与溪涧中，浸淫鱼之歌唱
潋滟生辉的淤血——
和水草及淤泥所承继
万物怒吼皆映出鱼那张脸，
万物狂歌皆变成诗人般的模样！
似乎一条鱼毙死不惑的神情和猜想
被一个个生死疲劳的诗人
所承继。……如鱼所思，
如人所想！为何本是一场
狐狸和鱼的赞歌与战争。
——而二者参与的游戏，
却被鹤蚌之争最后一个渔佬
挥舞渔叉以余勇之力所捣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涸辙之鲋岂能归之这样一个
如此奋勇搏杀的诗人之死的垂吊
魚泪婆娑求解？以世间
最后一个诗人的歌唱——
反哺于人的，何止是鱼的
挣扎。一个所谓的鱼作家
跌破瓷器般清绝的回响
……归途中那个白发苍苍
浑身遍体鳞伤面部布满褶皱的渔佬
变得如此身材矫健面孔细嫩
他是不是下一个诗人或鱼？
他会不会成为——
下一个渔佬猎杀的目标？
而那只狐狸可能仍是诱饵。
他或许就是，下一个渔佬？
而教堂里的讲述者，
则可能是，下一个狐狸。
——我们寓言，就此讲完，
而凶杀者，则在七月潜伏，
在临近八月某一天，出现
夏天在酷跑的炎热中邂逅一场洪水滔天的大雨
——蝴蝶，在梧桐树下，
成群结队，提着汽油筒……
在一组车矢菊上，浇灌。
使之燃起冲天的大火
……和怒气若兰的风！
大堆大堆的黄蜂呜呜轰鸣
象一把把金币从巨葵似
花冠上抖擞翅膀飞翔——
如尘土般上扬。而此刻
我想到下降，想到一条江
……似僵曲的铁轨，炽热可燃
被太阳烤得，一阵阵扭动。
何时能带来风——
载着被火车拉出来的城市
寻找下一个目的地。
铁轨在夜晚淬火，如巨冰
雨声坚硬的体温呼啸若飞的光
选择飞雪似的冷静！
如沾水般，嗞啦一叫——
霹雳丛生。雷鸣电闪仿佛
自天扔下无数晶亮的碳棒
黑糊糊的竹园，竿竿叶叶
碧色，如骷髅样，狰狞！
——车矢菊暗自思度
花，如何怂恿腥红？
似十万亩牡丹……，在梦中
汪洋濡染血海翻滚扬波促浪
五颜六色尖叫惊簇席卷日光
缤纷的巨澜一层盖过一层
滔天洪流玻璃碎裂般支离破碎
高梁地喧嚣，似海带剑器出鞘
根根笔立，锥峰捣屻绽放，
俨然电劈雷颤，把一个
城劈开。一江凹陷滋滋掘地
——暴雨凸显倾盆……
五湖洞开，让淹没——
在缺少修辞的状态下颠巅词状
翡翠般的水，琥珀般的水
浊黄的水，直流倒灌——
……一个祖国的水在倒灌
泄流。围堰。人涌如蚁如潮
一个城市，如一块冰被点燃
巨大的人柱在逆光中——
影影绰绰幢幢洞洞
间隙璀璨，似火般夺目！
旧梦。二零零零年，那场
惊天动地的大雨被还原……
空宕跌荡万丈高楼顷没
我被顷没在一首诗里顷没
而词语则排天入地
如黑漩。黑糊糊的水巨浪滔天
雨逸轩-菁华集缨啜茗说闲……
1☞
闲着就闲着，如鱼
一样，游在池中——
折藕三丝，下酒。
雨就下了，如粉条，
驻荷荫半爿，伴嫔妃绣花。
宫廷皓月，筑萍衣牵雨，
梧桐殿下，且描蟹勾虾。
邂逅琴鹤二先生，
抚弦舒翼，于檐廊，
一扑一妆，
一素一慕。
2☞
鹤翔于琴，俨然仙子聆听
琴寄瑟溪，汪一泓泉汨汨上扬
夕畔天际，见白乐天兄
抵苏堤踟蹰鸣柳，
声声黄鹂，夹蝶尘引蜂
于影倩绕。倒疑，
西湖何存此堤……
邀唐请宋，始觉
时光流速太慢
不妨，碍鼎草遮梁……
3☞
影绰约，悬酒旗，觅仙庄
寻贾岛，再敲寺门，
推″字"个个清凉，遇孟郊
寒吟一握，诗拎半句辞归
衬早诠释梦中蕉荫——
林中瀑惊，竿竿玉树，
……皆飒飒耕云。
4☞
婆姿苔痕，升梅树——
拧篆剔虹。舌中灿兰
思忽缕一脉粉雾黛山之东
植竹千亩，于亭西柳榭坠风
篁句叮叮，蚊思浅藏……
蝇头沾隶窈，砚射书涯。
寻一童子去东坡居士处借墨
俟君赏霁对，波舔白衣半袴
问李商隐，可传锦书与佳人
5☞
几粒红鱼吞漪吐藻——
珠玑环帘，伴朱湘拾阶而上
恰同执伞的民国旗袍会
从雨巷带来，戴望舒的名句
愁怅，在李金发的金发里
遁取义，弃妇者的悲怆，
穆旦脊柱，挑桅杆，侧弯
6☞
千帜竞秀，尺泽全凭一字显
好让灵魂出窍
荡横舟，令卞之琳断章
看风景的人
在楼上看桥头烹烟
且换回，低斟浅唱
一场玻璃秀在时髦的夏天熠熠生辉
1☞
玻璃的盛夏女人的盛夏……
紫薇花、小叶丁香、
海棠花……盛开的盛夏。
云际降落一场雨！
三个女人……
脚踩冰晶鞋身材高挑
挺拔、耸立。
如玻璃般透明的躯干……
包含项链口红
耳坠和戒指
三粒草莓、六颗樱桃
几个妩媚香包
六双丝袜
几件时尚靓丽的外衣！
2☞
一架三叉机，准时起飞
三辆，令人呯然心动
加长版′′凯迪拉克"开来——
筑基的大理石、红地毯
冰晶鞋，如金鱼游动……
——鸢尾花绽放的炎夏
五彩玻璃珠堆满天空。
气球翩跹起舞
围绕。组合。聚拢。
如史前巨大的恐龙蛋……
3
夏日玻璃般炎炎的酌咏
是，尖锐的——
和晚来潮湿
雨状的清凉相比？
更晶亮……
在一场电影发布会上偶遇
八个奇形怪状
模样丑陋的导演……
和跛脚的编剧，
制片人矢量消失。
被一大堆笳子似漂亮的美女簇拥
优雅的名星
则天鹅般
聚拢于导演身边。
那些女演员
光环和勋章
胜似偎依于编剧身上的眼神
匀称的酥乳，
是曼妙的。
演技如何？
则另看！
一团花团锦簇的歌声
鱼缸里的水，五光十色！
波澜壮阔的序曲
前奏……。有一块鱼饵，
在纸一样白炽的大厅
显得斑斑卓蓝……
4☞
橘汁爽口与皮肤娇嫩
多样的盛夏。香槟与透明
高脚玻璃杯。苦艾酒、
马蒂尼酒，飘香的泡沫
……呯呯作响。
三件套的西装
和袒胸露乳的晚礼
气泡样飞旋
一团云蒸霓灿霞蔚的盛夏
豆蒄们，起身
向主席敬礼！
5☞
金羊毛一般
闪闪发亮
阳光明媚而绚丽的盛夏
昵称的晚宴——
小资似的聆听和拜师礼
皆不如名牌导演
出现时的跪拜
一场玻璃秀在时髦的夏天
……熠熠生辉。
界时，整个大厅
响彻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览工笔仕女画展乃咏
1☞
从一幅幅画者的画里
可以看到簪花
倩影、环佩和裙仪
推门，个个似菊——
风帜拥翠，卷尘扑芳映碧。
蛱蝶，将一个个花圃
放入采花粉的花蒌——
用寄与远方庭院中的眸
给一只只蝉，柳黛粉色的眼泪
2☞
婵娟倾华，颀长的颈
瞄准玉姝风楚预定的方向
落日的勋章
别在它不屑一顾的蝉鸣里
终究归之于素颜的描述。
水墨的味道，线条与色彩
纤细的勾勒，和颖绘的味道
欸之不易，寻香皆选易安词
3☞
泠泠屐染，齿痕三两粒……
独显一个绰约的″盼"字。
将″顾盼″，丝丝相连，
再加上几个动听的词！
楚楚吟诵韵带神会。
纤手寞寞，鬓舔娥黛。
竹荫纭纭兰断魂映……
娇眉牵衣，让左右去裁！
茵择裙旋？执扇凌波微步
秉书偎浪横舟泛荷芰蘅映芡
4☞
……依栏岩衬。半园蕉荫
捉沼泽亭荒；一亩静竹，
苔藓择弱柳敲出一弯细路
——蟋蟀不舍昼夜！
将一只″烛"移向案边。
让金钩上的鹦鹉
惊谔于月色和凫
一管箫的吹奏如奏鸣曲
汩汩上升的水
自露台，徐徐沉下……
5☞
出笔，即不凡，
收笔，则更影窈景窕！
堆岩固藻，在选择
一只凤凰的降临！
而仕女如云，则预示着
另一个展览的开始……
6☞
……捎带着，飞。惟见
姜曦蕙存的目光
在一个梧桐滴雨幽暗宁静的巢穴
一个词中，释放罕见的妤婷
领袖若瓶，娉绽玉露风致
难逃隽洒二字，与淑娟衬聪
婆娑丰盈与襟怀坦白——
苕粉湿鬓，黛眸颗颗奕手
——胭脂奁里的孔雀
惊慌失措，与惊喜万分
有何区别？
沾了花露水的水，和沾水描绘
似片片唇红粒粒樱桃破碎？
怂恿一声杜鹃的轻啼
……叮咛一般。高呼万岁！
水墨漫画里的朝花夕拾-母与子关于作家和猫与腿的对话……
炎夏酷热，庭裁柳风
某日，妻与子沤气
发誓不做饭。子点外卖，
也不管母，直言——
我饿了，先吃了。母曰
随便，你就是吃草也没人管
子曰，鲁迅同志，说了……
他吃的是草，挤出来的
是牛奶和血。我就纳闷了
他身上的牛奶从哪来的？
更何况，他是个男的。
哎，你说，这作家身上
是不是，都能挤出奶？
妻来了兴趣，和他主动言好
″这事你得问猫爸"，他常常
夜半诗鸣，叨扰猫妈……
估计，在猫族也算半个作家
子点点头，即去即回
猫爸说了，子曰。他不知道
他晚上是在叫曲儿不作诗
要问就问大的，明天我去问
牛奶哥，远村还有一头奶牛
它兴许知道。妻过生日，
蛋糕加肉，吃得正猛……
子夹三进来问，刚才
我吃得是哪一块？母指那块
你对对，驴唇兴许能
对上马嘴。″对上人嘴也行"
子不介意，继续吃……
子挤母榻，妻急抽腿——
曰，你总得让我把腿拿出来
子曰，拿出来放哪儿？
母言，放在腿上……
子晒笑。莫言，离去——
梨蜜的木器
1
松木条落地的声音
如此清脆，悦耳动听
飞溅的木屑，粒粒似雪
发出松香似的鸟吟
松木的香味、香樟木的甜香
丝丝濡染，枸橼树的咸味
乌柏的油质，涩腻……
需要同甘共苦。
如一个装进集体袋子里的人
梨蜜加上桃色趣闻的聪
在一个木器厂
显得格格不入
2
洛阳桥上的落日
土质松软
草根在午夜一根根锃亮
和一个锃光瓦亮一丝不挂
站在桂殿下的女人
相比。聪无疑是暗的
经历过捉奸和抓捕那年春天
他们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容颜
可以比任何经历过剪刀的纸
更坚硬
3
聪与梨蜜结婚可以说
是被绑架的
之前他们彼此熟悉
在一个木器厂上班
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领导说出了这种事
你看看你们结婚吧
他们就结婚了
4
十九年后领导出车祸
将死未死之前要见梨蜜
说那天我冤枉你
梨蜜点头
实际上我从你家出来
碰见聪
郊外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
在奔跑
聪从另一处来
他们就相遇了
木器厂如翅膀一样飞翔
蝉鸣轰响的机器声如白炽灯般照耀
午后、植物园里的盛夏
从午，向后。走十步
必定会成为一个崭新的开端
那时米刚进入她的胃……
犹如植物园的玻璃花房
会参透那些米向胸部聚拢，
落入胃的花房！
和那些午后的菜蔬——
一起，建搭一座思念的围城
设诺能有一个起点……
将妩媚的连衣裙，
替换为，夏日盛装舞步！
用旗袍，去会见午后的植物
让它们尾尾动听——
个个姿态茁壮！
抚去灰尘的郁兰会扑风捉影
而葵菊则将卜蜂莲花的香气
从一端，挪向另一端！
将一株巨形吊兰的叶
伸进鹦鹉啄食仙人掌的山谷
等待与情人相会！
那个所谓的植物学教授
会准时光临……
与她授课。
布施讲义里的学问，
与她亲吻。
坚定她的上进心！
与她做爱，
打法无聊的一天。
让既将枯萎的心……
重新焕然一新！
需要一个学生的激励，
用肉体变成植物园的花卉。
犹如菟丝草——
会舍去一个处女之心，
而庇护尾尾动听的先知。
会庇护她崇拜的那个上帝
那个教授是她进步的阶梯
出国的休止符，
考研的加冕礼。
一个肉身换取这些是值得的
用一个处女芳香的植物园
串上鱼饵钓取所谓的学问
向另一个世界挺进，
她已预备了三个鸽子蛋。
装上胭脂扣样的血
放在春草溪水蔓生之地……
以检阅这世界男人的效忠和诚实
保证全速的进与退！
俨然植物园的夏季，
从一个发送邮件的下午。
会在晚上锚定一艘航母，
毋庸置疑，在植物园——
进行这种频繁换情人的扑克牌游戏
一个女人不断用
灿烂绽放精心准备的鸽子蛋
让血色的黎明更真实……
赋予诗情画意，
和清晰曼妙的想象力！
重根字
1
从马克恩静静沉睡的墓地
走出回到喧嚣的街衢
独自一人一半一半
时间似乎从中间劈开
刀光斧影如被倒掉的奶
按下时序和刻度宛若思想
2
白皙从白驹过隙的塞纳河畔
潋滟漪洄。正午
路上，没有形影
一个人象匕首划开这大街
两张纸般，朝上卷……
阳光照进凹下去的部分
一座山轰然作响
如挖地机，向下掘进
从资本出资修成的道路
到弯曲的无产阶级家园
这些租赁下的房子
——几乎没有穹顶
3
球在空中滞留而不回到地面
水在瓶中，向下濡染
流出一道飞悬的透明弧线
衬着阳光往里走
回到圆心，球朝大俯瞰
仍在空中滞留——
而地面，两根尖锐的锥子
随时可能扎破那个落地之球
4
从一个恩格斯幼时的幼稚园
到大学城，要经过一个农庄
此时，我突然想——
还是不去了吧
恩格斯并不愿淘汰知识
而我也并不讨厌无产者
幻想和他们结盟
杀回知识点缀的玫瑰园里
用镰刀斧头向诗歌宣誓
忠于大学城，每个孩子
5
有时候我想，还是去一趟
……到大学城，买几本书
顺便看看那些孩子——
让知识武装一下脑海
用一支笔，学画几个圆
其实我善于油画，
比如，画一幅马克思
和恩格斯的肖像……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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