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才是自我的事(五月书单)|翻书党

五月,精神状态甚至还不如四月。

四月遭遇的袭扰已经消失,但五月的困境,却是真正的精神层面的,一种危机。以至于出现了罕见的倦怠。就像根基被抽走。

但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坚持和追求。我知道需要妥协,需要克制,需要技巧,但这并不意味着放弃坚持的价值。

这么多年,一路走过,走过许多弯路,犯过许多错误,浪费过许多时间,找到真正坚定坚持的方向——这个年纪,灵魂最接近自己渴望的模样,又怎会弃守!

政治的压力,新的技术创造的诱惑,摸透了人性的幽暗,登堂入室,颠覆了一切与之不相符的东西,极大地破坏和威胁着精神世界的价值和坚守,越来越多的人,跑步奔向这个新世界,看起来安全、又适合大众口味的新世界。市场是召唤,压力从现实最终变成了一种毫无技术性抵抗的冠冕堂皇的托词。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有时候会有一种拧巴,那些看起来唾手可得和受人追捧的东西,未必入得了我的法眼——就像面对职业选择和财富选择——不是因为自己固执己见,而是我知道有另一些东西更值得我追求,这个问题,我和充电宝不止一次讨论过,也有共识。

面对训练有素的无知,依然有一条通向灵魂的幽径。 那就是形而上的追求,通过阅读和思考,寻找自由,涵养自我,也是一种精神抵抗。

马基雅维利尽力从每天的忙碌中抽出几小时读书:“穿上堂皇气派的服装,进入古人的殿堂与他们对话”,这是一个很好的指引。

艾伦﹒布鲁姆在《美国精神的封闭》中说得非常好:“不好读书,既削弱了洞察力,也助长了我们最致命的倾向——以为此时此地就是一切。”“失去典籍,使这些人变得更加狭隘和平庸”。美国的精神,就是这样封闭的。

布鲁姆说,启蒙就是要把光芒照进(柏拉图的)洞穴,使墙上的影子永远消失。而唯一的严肃的解决方案,也是普遍遭到反对的方案,就是对经典典籍的阅读——这一点,我最近感触更深——“具有客观之美德经典著作依然摆在那里,我们必须帮助保护和培育从学生贫瘠的心田伸向它们的纤弱触须。时过境迁,人性依然,因为我们仍然面对同样的问题,即便外表有所改变;我们仍然有着解决这些年问题的独特的人性需要,即使我们的意识和力量已经羸弱不堪。”

“由于剥夺了文学的指引,他们不再有完美心灵的任何印象,所以不再渴望拥有它了。他们甚至不能想象还有这种东西。”布鲁姆在《美国精神的封闭》中写道。

我觉得这话也是对我的警示。我曾经有多年不再碰文学作品,但这两年又开始恢复,后来更给自己规定,每月的书单里必须要有文学作品。

因为自己服务的报纸做了黑塞,而黑塞的作品,除了早年读过《荒原狼》外,其他都未读过。接连读了两本,《德米安》和《悉达多》。

“我只是试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什么如此艰难呢?”黑塞在《德米安》中写道。

“我们每一天都必须重建我们内心的世界,否则我们将一事无成。”

“鸟奋力冲破蛋壳。这颗蛋就是这个世界。若想出生,就得摧毁一个世界。这只鸟飞向上帝,这个上帝的名字是阿布拉克萨斯。”

五十岁始读彷徨少年时,嗯,也是个有趣的选择。我少年时倒未有此彷徨,那时就想吃皇粮以填饱肚子。彷徨却是在中老年时,这是差了多少年呢?该隐的记号。回到童年的路径。嗯,第一次听说阿布拉克萨斯,特意去查了查,嗯,神魔一体,东西皆然,无魔即无神,无恶不成善。

而《悉达多》,更是一本值得仔细咂摸的作品,一部薄薄的哲理小说,耐读,文字也美,如诗一般:

“他躺在她身旁,面对她的脸。他在她的眼角、唇边读到从未读到的焦虑。这些由细密轻浅的皱纹书写的焦虑,让人想到秋日和晚景。如同悉达多,步入不惑,白发依稀,迦摩罗美丽的脸上写满倦怠。她的美已开始枯萎,带着隐匿的、未被言说、未被察觉的焦虑:惧怕衰老,惧怕凋敝之秋,惧怕必死的命运。他叹息着和她道别,灵魂充满幽闭的哀愁。”

人生有限,还是听从内心的召唤吧。

彼得﹒盖伊的《历史学家的三堂小说课》,从狄更斯,到福楼拜,到托马斯﹒曼的作品,盖伊告诉我们,阅读小说的方式绝对不会只有一种,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文明的乐趣之源泉,也可以把它当作寻求自我精进的教育工具,同时也可看成是进入某种文化的门户。小说,是沿着公路移动的一面扭曲的镜子。一个老练的善于发现问题的读者,可以把历史知识和文学体验融为一体,让小说帮助我们发现历史的真相。

《宋词三百首新译》,在五月已经全部抄完,每晚抄一首,也是坚持了下来。就阅读而言,还是读原词为佳,至于新译,基本就是浪费时间,我从一开始看了两阕,便再也没有看过新译。

《林纾家书》是晚清著名翻译家文学家古文家林纾与家人书信往复集纳。通览家书,这里勾勒出了一个与概念化脸谱化全然不同的林纾,而是一个至情至性洞察事故的父亲形象,所谓父母之爱,匪所不至。家书本身,撇开其中时代的酸腐之气,依然值得今天为人父母者为人子女者好好省读。

《中古中国门阀大族的消亡》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晚唐以前,中国的门阀世家延续了近千年,按谱牒有可追溯汉时,世代官宦,历动荡而不衰。唐王朝时世家大族是王朝的支柱,中央巨官几乎全部出于世族,这些世族自唐王朝前就入仕,后又成唐支柱,他们聚居于长安洛阳,或两京走廊,以权势之重,地理之便,婚姻之厚(尽管有禁婚之族),结成世代相传的官宦世族,平民精英难以取得相应位置。陈寅恪说科举制打破了世族专势,李世民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但出土的墓志,却说明世族在黄巢之前,一直牢牢掌控中央权力,无论武则天的提拔,还是安史之乱,以及藩镇崛起,都没有改变,直到黄巢杀入帝京屠戮,集中居住的世族才真正遭遇了覆亡。千年世族彻底从中国政治舞台消失。到宋朝,则是真正的平民精英登上舞台中央。从此,中国也进入富不过三代的岁月,再无一丝贵族之气。

角度很独特,对我这样的非专业读者而言,还是很长见识。

《中共的治理与适应:比较的视野》是小老板推荐我翻看的一本书,小老板还特意标注了应该阅读篇章——她说标注的篇章值得看看。原则上我现在对这样的论文集不太感兴趣了,但小老板推荐,我还是去读了读,甚至超越了小老板标注的篇章,尽管还是没全部读完。 所读篇章,像何增科几位的,总体感觉还不错,对一些概念和理念乃至实践的梳理不错。像托马斯﹒海贝勒能看到三大支柱以及今天三大支柱的扭曲甚至瓦解,还是不错的。 不过,总体而言,外国学者对于中国,还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原文首发今日头条朱学东的江南旧闻录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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