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脉重镇茅津渡
来源:运城新闻网
自唐太宗李世民、大诗人王维登上黄河岸边的平陆城楼,凭高远望、吟诗作赋后,茅津渡这个久负盛名的古渡,便更多地进入了文人的视野。
从高空俯瞰,茅津渡就像一个玉坠。你看,滚滚黄河在这里盘旋,留下一个圆溜溜的高冈。冈上村寨排陈,弄巷纵横,红墙蓝瓦,鳞次栉比。冈北,是三条金丝般的道路。它们系着光润晶莹的玉坠,将其套在巍峨的中条山上。
2020年8月,市文联组织市县艺术家莅临茅津,在容光焕发的古渡前游目骋怀、仰观俯察,该渡的芳容再一次被惊艳,该渡的历史再一次被弘放……
玉梭织起锦绣路
茅津渡最早叫茅头渡,后更名为沙涧渡,最后定名茅津渡,素有“铁码头”之称,从商代起开始建渡,周代以后得到长足发展。
该渡集经纬线于一身,融水陆道路为一体。经线上,它牵着虞坂茅津路(古代)、运三高速公路和209国道;纬线上,它连着黄河漕运路、沿黄旅游专线;还有林林总总的省道、县道和乡道。古代,从这里往北,是荒草萋萋的四十里茅草沟,沟头便是名扬天下的颠軨坂、虞坂。夏商周建在晋南一带的政权,都曾倾力于开发国家级南北大通道,并沿着率先完成的虞坂茅津路将君主荣耀地送向南方,也把政令、军队洇向南国。虞舜曾经此渡巡视南方;武丁曾到此地秘密访贤;风流天子周穆王两次巡宿平陆;虢国君主虢公林父遇难后急奔虞国……茅津渡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条牵接各地的中枢、捭阖政治的舞台。
这条黄金道上,还负压着沉重的运载车辆。从很早起,中条山的铜就在全国出了名,河东一带的盐也已被大量开发。这至关重要的“一黄一白”,历来为统治者所珍视,外运数量十分庞大。那时,波涛翻滚的黄河之上,满载物资的小船不断穿梭,送往秦、赵、鲁、豫的数量越来越大。为运盐方便,明洪武初年,这里设立了专门稽查盐运的巡检司。运盐的木船总保持在20只上下。据“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统计,茅津渡专营潞盐的盐窑(栈)有9家,并有经营百货的京货铺、杂货铺、药铺、饭店等。
古代关中屡次建都。繁华的都市需要大量的粮食供应。就以秦代为例,秦始皇在统一六国后,“徙全国富豪12万户于咸阳”,又从各地调征70余万民工修建阿房宫、始皇陵。巨大的人口增殖,使秦廷只好从山东调粮溯河西上,从而拉开了历代漕运的序幕。
西汉武帝时,漕运增至年400万石,最多时达到了600万石。《秦汉交通史稿》如此计算其规模:按每船500斛载重标准计,需用船12000艘,平常年份则需要8000艘。按每只船长20米、间隔300米计算,估计要排数千公里。
由此,我们能够推测出这样一个场面:当船工们踏着砂石,负着纤绳,将满船漕粮千辛万苦地牵到茅津时,早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眼见热闹的茅津渡上炊烟袅袅、人流熙攘,酒旗飘飘,香气四溢,难免要爬岸歇息,一醉方休。那时的茅津滩上,定然是白帆林立,船只成排,人来车往,笑语喧哗。“充电”完毕后,他们又溯河而上,直奔关中。
可以这样说,那时的茅津渡像一只梭、一座桥,也是一根血脉、一条神经,它连接南北,横贯东西,把水陆两道连成通途,把绝地天堑变成大道,俾物流、信息流在此集中,使人流、资金流在这里汇聚。正如《平陆县志》所说的:“地当水陆要冲,晋豫两省通衢,冠盖之络绎,商旅之辐辏,三晋运盐尤为孔道。”
如铁雄关战马嘶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云:“郦城北对茅城,故名茅亭,茅戎邑也,津亦取名。”由于“地当水陆要冲,晋豫两省通衢”,故而成为兵家必夺之地。从周代起,虞国就在这里驻兵。驻守对河的虢国,曾三次从这里借道伐晋;而居于汾河之滨的晋国,又两次借道伐虢,最后带着战利品从这里北上灭虞。周襄王二十五年(前627年),晋军从此渡河,伏击了伐郑而归的秦军,使之大败于崤山。越三年,秦穆公发战车五百辆,在山北打败晋军,然后挥师南下,在崤山一带掩埋了秦军尸体。公元前659年,秦穆公长途奔袭,突破黄河防线,袭击了驻在茅津村的戎族。公元311年,汉国(十六国时)国君刘聪调集四万铁骑,在平陆一带会兵后从此处渡河,大败晋将裴邈,直入洛川大地。1939年日寇攻占平陆,38军军长赵寿山在茅津渡进行了艰苦阻击。1947年8月20日,陈谢大军从这里挺进中原。平陆船工连夜赶制大油包,把战士们送过黄河,一举突破国民党黄河防线,使10万多官兵胜利挺进中原。
频繁的战事,使茅津渡战痕累累、千疮百疤,田园荒芜、房舍毁弃。但茅津人民不畏艰险,坚韧不拔,他们迅速医治好战争创伤,收拾好被毁家园,一如既往地从业守渡,促进国强民富。
十里桃花映城郭
在我国河流中,凡是津盛人旺的地方,大都有城郭相随。茅津渡亦然如此。早在商周时期,这里就有茅姓居住,首领就是晋国大夫先茅,由他开创了天下茅姓之先。西汉初置县,新城便落在今日的茅津村。对此,史书多有记载。《水经注》云:“桥之东北山溪中有小水,西南流注沙涧,乱流经大阳城东,河北郡治也。”《水经注·山西资料辑释》曰:“汉县,故治在今平陆县南八里茅津渡村东。”
新县城规模宏大、建制完美,楼宇高挺、街面宽阔。精美的建筑有县府大堂、东西六房、知县宅、典史宅、监狱、察院、布政分司、府馆、税课司等。而明代重修的茅津古城设五座城门,置下街、冀家巷、柳家巷、西巷、东巷、南街、北街、任家巷等二十余条街巷。其中两大宅院比较突出:一个是闻名遐迩的刘御史府,一个是文气充盈的冀翰林院。渡口附近排列着盐窑、烟厂、京货铺、三省会馆等,大小商铺计一万余间。
名渡加上新城,茅津渡幡然富丽堂皇起来。城寨周边是漫无边际的水域和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山塬层层,近处土岸和缓。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围裹县城的十里桃花。对此,诗人王翰有诗:
十里芳桃蒸晓霞,一川红雨点溪沙。
莎汀浪煖渔舟出,茅屋风轻酒旆斜。
陌上管弦多醉客,林间鸡犬有仙家。
此中疑是秦人种,策杖寻源逐落花。
城郭包裹在十里桃花之中,那是怎样一个阵势啊。真可谓一川红雨、半天朝霞,满城香阵,如浪蜂蝶。加之潺潺小溪、叶叶扁舟、林间鸡犬、汀间微澜,犹如仙境一般,也是一幅绝美的田园景色图。
茅津的美不单是花海绿茵,还在于波光潋滟。
“茅津晚渡”曾是平陆的八景之一。它的美在于弘放了黄河的光影效果。每当仲夏秋末时,太阳落点与宽阔河道几乎垂直,这时极目西望,只见一轮长河落日,满天晚霞流红,沉沉河水如练,直上天际云端。黄河一反粗狂雄险的气势,变得格外妩媚和柔顺。这时,霞光濡染的茅津渡上,涛声、号子声共起,秋水共长天一色,一幅热烈、繁忙的夜黄河图顿时显现。王翰另一首诗顿时响在耳边:“宿雨乍收山积翠,夕阳倒射浪浮金。南来北去人空老,浩浩东流无古今。”
半村诗书育翰林
名镇必然产生名人。然茅津渡的稀奇之处,就在于文人孕育在船工身边。茅津渡的船工古来名扬南北,不说为周穆王撑船的,单就率船趟三门天险的,大都是茅津船工。但就是斗字不识的船工群里,却涌现了一辈辈的文人。明清时期,该村就出了两大望族。一个是刘氏家族,明代出了一个刘翀(进士)、一个刘瀚(举人)。刘翀做了四川道监察御史,刘瀚做了济南府通判。两人为官清廉,秉公办事,引年归乡后“绝迹公门,不谈时事……讲究经史,训育后学”,俾使刘家后人摘星入闱,屡屡不绝。刘翀儿子刘介在隆庆四年入了岁贡;孙子刘遇中了隆庆庚午科经魁。曾孙刘尔苏万历四十年成了岁贡,就任济南通判;刘瀚的儿子刘衡,也被授德藩引礼。
冀氏家族也不示弱,办学诵经,谆谆教导。嘉靖时有前辈冀尚志做了王府教授。清代冀家出了个“双杰”:冀文锦雍正十三年中了乙卯科进士,被授翰林院庶吉士,改授新城、修仁知县。弟弟冀儒锦乾隆二十七年中了壬午科举人。后人冀元亨、冀元善、冀尚志苦学不辍,有两个做了拔贡,一个为岁贡。
除两大家族外,其他家族也尊师重教,涌出蔡寿(贡士)、王应奎(例贡、祥符县主簿)、杨隆(岁贡,任偃师训导)、周诵(岁贡)、张寿(岁贡)等才子,引领了茅津渡的一代学风。
可以想象明清时期的茅津渡,是诗的世界、文的天下。临河的豪华府宅里,每每有诗词逸出;凭高的飞檐翘角下,时时有美文吟诵。至于吹箫抚琴、吟诗作画、登高远游、对酒当歌,更是文人经常玩耍的手段。你不得不承认,这里有浓厚的文脉,充斥着浓浓的逸气。
还有那雍容华贵的二十多座庙宇、脆甜香艳的茅津红枣、天下无双的茅津船工、亭亭玉立的河边楼阁……
正因茅津渡如此天生丽质,平陆县委、县政府决心重磅打造,着力建设以古渡为核心、囊括整个盐运通道及重要关隘、景点在内的大景区,为此斥巨资新建了防浪坝和防冲坝,硬化了码头通道,恢复了古寨大门,购置了现代化游船,新辟了特色小吃一条街。一个特色独具的风情古镇初现黄河岸边……
如今,当您来到崭新的茅津渡口,站在汉白玉砌成的观景栏边,只见黄河从脚下无语流过,不远处的三门峡黄河大桥上车水马龙、光影飞泻;平陆县城里高楼横空、鳞次栉比;静谧的黄河里游船飞驰、涟漪阵阵,你心里不禁会猛然一震,你突然会觉得,自己似乎漫步在中世纪的山城中,或是穿越在玄妙的时光隧道里……
茅津渡——中华巨龙上最亮丽的鳞甲,神州大地上最紧要的脉穴、文化长廊中的一脉亮点、成语词典里的经典故事,它连着国运,推动着发展,关注着民生,激发着生力。其奇特历史,足以撼动世人,刻进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