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张翠贤:荒走野城
荒走野城
文/张翠贤
今天,滟滟的日光倾斜而下,却没有怎样的热力。这雨过三巡的秋,早已被摧灭了许多能量,不似夏日那般火爆了。
这个适合做梦的季节,是迷幻的,也是寂寥的,一如我独自走过这城外的荒野,一条狭窄蜿蜒的泥泞小路,延展向远方,瓦蓝的晴空下,分外刺眼的阳光扩散成钻石般的光华,熠熠发光的太阳的光芒啊,洒落在路旁冬青的叶子上,这些紧靠在一起的树叶,宛如在窃窃私语,另一部分直垂向那狂野下的坟茔,那一个个挺立的墓碑,似乎在静默中展示主人鲜活一生的横断面。
独自一个人走过这城北坟场,今天我没有胆怯,也没有躲避。我的心中充满了悲悯,那些一个个躺下脚下的人啊,你们当年抑或叱咤风云,抑或潦倒不堪;或许是耄耋老人,寿终正寝,或许是风华正茂,突遭厄运。今天你们都寂然的躺在这里,用最平等的方式对话。
是的,最平等的。当我们褪掉或光鲜或粗陋的外衣时,我们也褪去了名利富贵的侵扰,露出生命本来的模样,我们作为生物的一面,是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本真,赤裸裸的相对。人类进化之初的先祖,他们都那么拼命的与自然抗争,完全没有势利的样子,只有对于自然不可把握的恐慌。那时候的先民,就如同这自然中的其他生物一样,在荒野中用尽全力去对付那能量巨大的自然,时常更需要的是抱成团、拧成一股绳。
每次和女儿看一些人类捕杀动物的新闻或纪录片时,女儿都会说:“人类真残忍!”我在心里想,人类的残忍何止是对待其他的动物,对待自己的同伴也是一丝不苟的残忍啊!这个发现让人心惊,可是我不敢在女儿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孩子们纯真的心,不容玷污!
所以我喜欢先祖时的人类,也喜欢死后灵魂的均等,就像简爱曾今对罗彻斯特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灵魂穿越坟墓,平等的站在上帝的面前”!我喜欢灵魂的对话,就像今天在这坟墓间,我感觉到的也是赤裸裸的灵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是在这里修行了几十、几百年的人们,他们必定是善良的,也是洞穿了人生的苍凉与温情的!
我时常喜欢和身边周围的老者交谈,他们一生的智慧,就像生命海洋上的灯光,照进我们茫茫的路程。他们更是无所保留的把对生活的感悟,详尽相授,醍醐灌顶,砥砺后辈。这样的长者,是我们人生路上的至宝。
面对着这座座坟茔,不由得想起父亲在世时,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吃地一辈子,地吃人一口。”那时不甚理解,父亲还专门为我作了解释,没想到今天看着这些“土馒头”,竟然那么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是啊!当人一个个连皮囊都褪掉的话,一堆枯骨躺在这里,甚至化成了一抔泥土,谁还会记得你生前时的荣耀、落拓?恐怕都成了轮回里的尘埃,带不起半点风尘。
还清楚的记得,城北修路时,我在读高中,那被掘的坟茔、满地的棺板随处散落,可是枯骨却未曾看到,想想原因:一方面,已被迁埋,另一方面,化为尘土。只留这黑洞和残木,唉,这世间的万物原来要比人存活的久远得多!电视上那些考古的片子,也是发掘了一堆的器物,墓主人的样子和痕迹早已消亡,豪华的墓室,能看出墓主人昔日的风光,可讽刺的是,许多墓葬连墓主人是谁都无法考证。
古人云:“死葬如生养”,冥冥之中似乎还在祈求转世或者来生,可惜美好的愿望如同精美的葬器一样,历经年轮之殇,锈迹斑驳,但就是无法轮回!
每当此时,我就对古代的伟人们充满了同情与悲悯,犹如当年的秦始皇一样,伟业轰轰烈烈惊世,但骨子里对于死亡的恐惧,比任何一个普通人来的更痛烈,寻求不死灵药、建豪华陵墓都能看出其恐慌,可历史的结局还不是一样的讽刺,最终死在出巡的路上,一堆咸鱼掩其身,腐朽的比寻常人还要快,悲惨的比寻常死在家床上的人还要惨!
美好的梦,终究是梦!
不如对生死多一些旷达吧!每当此时我就想洒脱地笑一笑,不是我不尊敬逝者,而是我觉得人真的很可笑、悲悯!
所以当我面对这一个连着一个的坟茔时,我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悲悯,他们当时也曾在他们的世界里生动的活过,而他们此刻躺在这向阳的城北的土梁上,如此静怡,没有吵闹与争斗,一座坟茔就是一个人的故事,放眼望去仍然有许多坟没有墓碑,孤零零的,越发瘦小,其实在历史的长河中,有或没有,结局都一样,腐朽了!
沉浮在历史中,那些精神永存的人们,最终皈依了,醒醒吧!最后我们的结局都一样,寂然的躺在这荒郊野外,为什么还要拼劲全力,用尽心机去争夺,哪些你夺的去?哪些你留的住?
世间只有年华轻笑世人痴傻,短短的几十年里,应该坦然、坦荡,就像尼采说的那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
走吧,回吧!看到了归途,应该趁着这晴朗的日子,好好珍惜眼前的时光!
【作者简介】张翠贤,陕西省乾县乾陵人,忙时授业解惑,闲时看书写字,幽情单绪,静享生活。
西北作家首届文学奖入围作品01:向麻雀致敬 (散文)王利群/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