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8月27日 星期五 第A11版:安庆传奇
民国元年(1912),安庆府废,各县直属于省。1914年6月,安徽省下设安庆道、芜湖道和淮泗道,共59县。安庆道治怀宁,辖怀宁、桐城、太湖、宿松、望江、潜山、舒城、庐江、合肥、巢县、无为、滁县、全椒、来安、和县、含山16个县;10月,另改滁县、全椒、来安属淮泗道,六安、英山、霍山属安庆道。
受大总统袁世凯委任,时年39岁的徐鼎康冒着酷暑从天津航海至沪,再乘江轮抵达安庆,出任道尹。
嘉定望族
寿祺堂徐氏原居休宁,明末徙移嘉定。徐鼎康(1876—1938),字锡丞。其曾祖父徐经,字恒生,嘉庆二十四年(1819)进士,馆选为庶吉士,散馆授职翰林院编修,累官至泰武临道台、山东代理按察使等;祖父徐邺,字李侯,道光三年(1823)顺天乡试举人,任兵部武选司郎中;叔祖父徐郙,字颂阁,咸丰三年(1853)秀才,咸丰九年(1859)举人,同治元年(1862)状元,先后授翰林院修撰、南书房行走、安徽学政、江西学政、左都御史、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职,拜协办大学士,世称徐相国;另一位叔祖父徐鄂,字午阁,光绪十一年(1885)举人,精于戏剧和数学;父亲徐致祥,字季和,咸丰九年(1859)顺天乡试举人,十年(1860)庚申恩科会试会元,殿试二甲七十五名,改授庶吉士,散馆编修。历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顺天学政,浙江学政,大理寺卿,安徽学政,兵部右侍郎。取士正直公允,在晚清官场,以上书谏言闻名。
造福安庆
1914年8月,徐鼎康到安庆后,立即分巡所属领县,除英、霍、宿松未及往,所历怀宁、望江等十三县,详察人情风土,“不尚威严,隔阂务去,廉勤励属,官民相见以诚,”在任五年,赢得了民心。而且,他的出巡费皆自掏腰包,未领厅款分文。
他敢于碰硬:合肥民团素称强悍,成为地方一霸,有个姓程的团总以私嫌杀人,却逍遥法外。徐鼎康为民除害,对凶手予以严惩。各乡团首领看到徐鼎康动了真格,从此再也不敢为非作歹。
庐多著匪,徐鼎康通过微服私访了解到,夏云峰等数人为匪首,前往舒城、庐江缉获,悉置于法。辖区内社会秩序从此得以清静安宁。
安庆道所辖各县,大都滨江滨河,水患严重。每到冬季农闲,徐鼎康命令各县知事亲自督工对圩坝加厚培高。历经五年,没有出现过破圩,连年丰收,国库收入剧增。徐鼎康呈报省府,以库款修桐城练潭堤、舒城羹颉堰。羹颉堰(现名七门堰,为安徽省级文物文物保护单位)修缮后,县知事刘鸿庆呈请更名为徐
公堰,徐鼎康说:羹颉为汉时名令,堰名“仍旧毋改”。
1915年,李兆珍任安徽省巡按使,到安徽任职时,年已七十,行政不专。当时英商太古公司打算在安庆建码头,唆使省商会出面,省署指示安庆道执行。徐鼎康回复:“加税免厘未实行。以前安庆为子口,系内陆,不得以外商有所建筑,应请驳斥不行。”随后太古公司援引湖北武穴例,再次报告道尹。徐鼎康又驳斥:“武穴原为招商、太古、怡和三公司具名合建,始予通融。今安庆招商局早设趸船,租借章程具在,与武不同,何得援以为例?”省署根据徐鼎康的理由转呈部,部对所驳极端嘉许。此案遂搁置,外商亦无异词。
后来督军倪嗣冲来省,一日酩酊大醉,对徐鼎康说:“省城多一太古码头,商运便利,君何阻止?”徐鼎康答道:“保国权,便不能顾商运。”倪笑着说:“君何袒招商局?”徐鼎康再答:“招商局是中商,太古是外商,中外不可不辨。”倪嗣冲对下属说:“徐老锡真倔强!”
倪督军憎恨进步党派,而治匪尤严。属县知事祝某性好杀,唯恐人之不死,公牍中经常是“党匪”一连,借此以迎合邀功。徐鼎康经常教导祝知事:“党人有不轨行为,政治犯也;匪系防火杀人或聚众抢劫之犯,党是党,匪是匪。截然不同,君胡合而为一?匪者多蠢无知识之人,犯罪鞠实,法亦无赦,君何必涉及党人哉?”然后通告十六县,“党与匪分别拟办,毋许罗织”。祝
某有所收敛。
1915年12月,倪嗣冲联合一批官僚政客,假借地方民意,在蚌埠组织“全国请愿联合会”,搞“劝进书”,巡按使领衔,道尹署名
于后,徐鼎康则以“属官何必羼入?”为由,将名删除。
蔡锷将军振臂一呼时,众军响
应。安徽省戒严,谣言四起。中学学生王某,很小时父亲去世,与祖母和母亲三世相依为命。但这个孩子不检点,与一荡女关系暧昧,同学妒忌,写匿名书,声称“王某与学生十数人及海洞春番菜馆庖丁童姓等谋为乱”,密报督军,倪嗣冲致电参谋长按名捕获。当天晚上严密刑讯、血肉狼藉。徐鼎康洞察真相,知道这个学生有冤情。等到督军自湖南返路经安庆,徐鼎康连忙晋见。督军责备校长约束无能,并指示参谋长严究重办。徐鼎康严肃地说:这是一起因嫉妒引发的案件。督军问:“何以知之?”徐鼎康说:“余有监督责,案实冤,何容缄默?”仔细叙述调查情状,督军对参谋长说:“道尹言果不虚,当另拟适当办
法。”释放了学生王某。1917年夏,徐鼎康扶杨太夫人柩回籍,出殡时,王某和祖母、母亲瓣香跽送,谢活命恩。
1916年秋天,安徽进行省议会选举。而这次,倪嗣冲的得意侄子倪道烺(字炳文)大肆金钱运动。按照规定,省长应该是选举监督,倪嗣冲害怕民党不服,临时托病,请中央以道尹为代表监督选举。省署令徐鼎康为第七区省议会覆选监督。第七区是原池州辖区,徐鼎康带病赴池州。此次各州选举,先期开单示区监督,非会员不得入彀。票价听其买卖,出费多者达到万元。倪道烺以得票多获选,结果似为圆满。但是选举之中的许多怪现象深深印在徐鼎康心中。
1917年6月,张勋复辟,电令各行省悬挂“龙旗”,徐鼎康认为“此举必无倖,乱命不可从。”省城安庆决定拒挂龙旗。
徐鼎康清楚,安徽的事已经不好办了,何必恋此鸡肋?于是,他请假离职。
1920年,应江苏省运河工程局督办张謇、会办韩国钧之邀,任工程局参赞,协助运河水利治理。
1925年徐鼎康担任江苏省金陵道尹。1926年,徐鼎康代理江苏省长,仅四十天。
徐鼎康的后半生,以治水为业。1937年南京沦陷后,他忧愤交加,继续主持苏北运河工程局工作,专心治水。此时,苏州维新伪组织企图利用徐鼎康的名声,派人来商议,徐鼎康拒而不见,并写下了“不做汉奸”四字,放在玻璃板下以明心志。
徐鼎康一生清廉,晚年只得靠变卖祖传良田、文玩度日。1938年10月,贫病交加的徐鼎康逝于江都小纪镇,幸有仆人凑钱五百金置棺入殓。
本色诗人
徐鼎康幼承庭训。其父亲徐致祥是一位诗人,有《姑妄存之诗稿》传世。徐鼎康读书工作之余,不忘作诗填词,留下了《秋根诗钞》和《秋根词钞》。这仅仅是他全部诗作中的一部分。他的同僚兼诗友韩国鈞称他的诗是“格老气苍”“大气磅礴”之作。
《黄天荡怀古》歌颂了宋金对峙时期韩世忠、梁红玉夫妇的抗金事迹,谴责了南宋王朝苟且偷安,不思进取;对当时的社会现实是一个辛辣的讽刺:
背嵬精锐八千兵,天与长江一堑横。
不世功应归女子,乃公事竟误书生。
西流潮汐同遗恨,南渡夫妻有重名。
匪是武官多怕死,君王无意复神京。
徐鼎康初到安庆时,参观名胜古迹,仰慕前贤:
山亭宴 大观亭感赋
凭高举目江河下,餍霜风、草枯花谢。寒翠羃空亭,剩檐角、斜阳薄挂。愁人愁重怯登临,况愁更愁深杯斝。烂醉醉还醒,甚似我,伤心者。
血痕凝碧魂归也,吊孤忠、采香盈把。胜地溯清游,只赢得、朱楼翠瓦。此生何事误浮名,任风雨残碑吹打。兴废问渔樵,听一声,骊歌罢。
巧的是:光绪八年(1882)徐郙出为安徽学政;光绪二十四年(1898)徐致祥出任安徽学政;民国3年,徐鼎康出任安庆道尹。徐氏三世均在安庆为官,应是一段佳话。
江苏会馆,在安庆南门城内任家坡西。徐郙、徐致祥、徐鼎康先后在此留下一幅楹联,徐鼎康的撰联为:
遗书未读,先德相承,瞻兹两世题楹,旧日竹林留手泽;
薄宦初来,群贤共至,值此三秋社集,故乡莼菜话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