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落英成糕字

石港老街

通州石港是一座千年古镇,枕在弯曲绵长的河道上,若从空中俯瞰,这座古镇形似凤凰,因此别称“凤庄”,时光荏苒,风霜洗礼,让这里的黛瓦白墙如沉浸在遒劲的墨韵里。

石港与如今那些人满为患的网红古镇很不一样,漫步其间,商业气氛并不那么无孔不入,而本地人的自在生活,依旧在古镇的每一个毛细血管内流淌。

石港窨糕

连茶食店里做成的窨糕,店主也不忙于叫卖,而是将它以风扇微微吹晾,忙着以扁平竹篓垫上蒸煮过的江南竹叶后,盛装18块窨糕,上面以另一片竹篓对合,将竹篓以麻绳稳稳当当地扎起。每一个竹篓上,都盖上一方植物印染的素纸,上面手书了店牌招帖,那是诚信与好滋味的诺言,也含着与别家打擂台的意思。店主都知道,这种天热起来就要停产的窨糕,走俏得很,就像无锡人回乡必要买两篓子小笼肉包一样,石港游子归家省亲,临走要带几篓窨糕分送亲友同事,也是礼数之一。

石港窨糕

南通朋友叮嘱,最好吃的窨糕要守在老灶边,专等老师傅从方正的木头蒸屉里轻磕出来。于是我非要买那“桂花蒸第一炉糕”,也因此目睹窨糕是如何诞生的。

石港窨糕,原名印糕,每块糕上都有宛若落花的桃红印字而得名。据说是清末民初,德兴祥茶食店少东家姚少庭从科考考场上铩羽而归,却把咬文嚼字的习惯带了回来。虽然迫于生计,他从此围上围裙,当上生意人,但这个当时难得有人认识的“窨”字,却成了他的活字招牌。他定制了“德兴祥窨糕”五个印花模子,蘸取从红曲米中提取的天然桃红色素,为米糕一一盖上了喜庆、吉祥的红印。

石港窨糕制作讲究

石港窨糕的做法相当讲究。店主说,每年秋收后,每家茶食店都要买上千斤糯性十足的晚稻。扎好的米要先做成米饭尝一下,如果当季粳米因为气候的原因,糯性不够,要掺上一定比例的糯米,才能确保蒸糕既香又软,冷却后也松软可口。接着,新粳米要浸水7天,淘洗7次,然后再磨成米粉,反复过筛,将过粗的米粉颗粒去除。同时,要准备馅料,窨糕有五仁馅与枣泥馅的,不过如今的人讲究低糖低油,豆沙流心馅的才最受欢迎。红豆沙蒸熟蒸烂,洗去豆皮,加入咸桂花与切碎的金橘饼,并加入少许山泉水,充分搅匀,才能让馅料有 “爆浆”效果。至于金橘饼与咸桂花要如何腌制,那是每一家的独门秘方,连女婿与儿媳也不能告诉的。

石港窨糕制作

接着,师傅在16格木头蒸屉里倒入粳米粉打底,用木质模具挖出一个个方正的小坑,填入桂花豆沙馅,说时迟那时快,师傅晃动手腕,在糕的表面再筛上一层粳米粉,最后印上桃红色的印花,一屉子含着香软流沙馅的窨糕眨眼间就已完成。

十二屉子窨糕高高垒起,便可小心翼翼点燃柴火灶蒸制了,十五分钟后,热气腾腾的窨糕出炉,热吃是流心效果,冷吃,又有了微微的韧性。

窨糕出炉

通州石港也是有名的长寿之乡之一,这里的老祖宗们,90多岁依旧能拄着龙头拐杖,四处过桥踏石,捉重孙子回家吃饭。到了午后四点,他们的孙媳妇或者小女儿常常会回来,替他们换一壶茶,把窨糕和各种果脯点心端到面前的茶几上。老祖宗早就约好了手帕交,一同前往门口的临水长廊,来品尝这种没有牙也能吃的甜糕。他们真心实意地评判说:“温软不费牙,又不伤脾胃,还得数我们石港的窨糕。要我说,连孙子带回来的芝士蛋糕,也比这个齁喉咙呢。”

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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