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15 | 中秋,一摔锅带两美眉想在月亮画个圆【夜行者童晓燕林玉华】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中秋的月光
·夜行者
今年的中秋将至,我想起去年中秋那夜,我没有走出家门口那条被两栋楼夹成的巷道,也就没有看到中秋之月了。其实巷道不足三十米长,只要走出巷道,便可达敞院,在那里一抬头,便能望见那浩渺深邃的天幕,相信一轮皎洁便会挂在空中。只是,我连走上几步,看一眼皎月都意兴阑珊了,大概也是觉得今年的中秋之月,与往年没什么不同吧。但我却又想不起,到底最后一次见中秋之月是哪年了。想及此,才又发现最后一次认真看一眼月亮,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都也已经忘了。虽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但人一旦开始健忘,便开始怀疑烙在身上的岁月痕迹,比起别人又加深了几分,内心难免又多了一丝惶然。
中秋夜,窗外是喧闹的市声,偶尔还有一两声烟花响起的声音,我只是坐在小书房里,翻着那本已是看了好些时间的《悠闲生活絮语》,那是一个世纪前散文大家的合集。以前的时光比现在慢了许多,慢到可以约伴月下小酌煮茶,想必百年前中秋之月比当下的多了些醉人的诗意了。母亲在晚餐之后,便早早把下午已洗净的桌子抬到家门口,将水果、月饼、香烛等供品摆了上去,我猜那时月亮也只是刚升起来吧。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从乡下到小城,一直都没有改变。倘若说真有改变了,大概只能说动作从原有的稳健变得有些迟缓了,桌上的供品丰富了些,绕桌而玩的从儿辈变成孙辈,头发倒是一直没有白过。或许,抬头望着天上那轮皎洁,并未见其老去,然而我们在人世的时光的确被偷走了二三十年。
民间有男不拜月的传说,于小城而言,我确实没有见到男不拜月的做法。即便于我,也会常接过母亲手中已点燃的香,插到那临时充当香炉的口壸里。我不知其它地方有没有这样的风俗,反正我是看到了小城人对中秋夜拜月的重视,为此而买的各种供品很是不菲。甚至还有一种是专门为拜月而造的“娘伞”,那是用纸和竹篾糊成的,拜后便同其它银锭一并烧去。原先的时候,小城并未禁鸣鞭炮,这一晚,小城的夜便只剩鞭炮声和呛人的硝烟味,常常让喜静的人畏惧起来。前几年,终于还是禁炮了。我想,即便如张爱玲那般喜静的人,也是想听些市声的。禁炮之后的中秋之夜,虽说月光与过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终究让人觉得少了点热闹,多了些清冷。
即便中秋之夜没什么值得追怀,但月光,还是让我忆起那些过往的渊薮,包括释怀的,和不能释怀的。
毕业后回乡下小学教书两年,学校在山脚下,据说那山是睡虎山。为了多挣点补贴,便与另一位同事揽下了夜里一同看守学校的活。从家里到学校,大概也就两三公里路,但除却一小段泥路外,就是弯曲的田间小路和山路。看守学校,都是夜里赶路过去的,有时与同事结伴而行,有时自己独自前去。我常常遇上这样的夜晚,皎月在空中悬着,连手电筒都不用打,一个人便可以走在那不足一米宽的田间小路上。月光把小路两边有些望不到边的稻田,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辉,四周只有蛙虫在此起彼伏地鸣叫着,黑黢黢的村子在田野尽头蛰伏,这样的夜路走多了,即便成了不诗人,心中亦是诗意万千了。过了田间小路,弯腰穿过一段由荆棘等灌木围成的小道,便是山路了。山边上的坟墓间插着,能挤得下的,大概是不会留着位置的,这是周边几个村子故去的人的归宿地。偶有山风将山上的荒草摇动,坟上的杂草长得比其它地方高些,自是摇得更厉害些了。初走这种山间夜路的人,若是心里发瘆,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条路,夜里我走了一年半,却并未觉察有什么让我不适的地方。那一段岁月去今已近二十年,但那月下走路的时光,常让我觉得青春被月光填满了,迷离而空茫。
读师范时,家里实在筹出不钱,学费多是母亲去博美的亲戚家借。有一次是我与父亲去借了,吃完晚餐才回。回去时,夜色已临大地。父亲用单车载着我,在博美溪墘到蛟溪的路上,月光洒满四野,路两边的稻田安静得像在酣睡,只有脚踏板一下一下的吱叫。大概因为学费有了着落,压在心头多日的石头,终于落下了,看着月光下的这一切,就像是梦境。单车在夜路上缓缓而行,至蛟溪桥上时,看到那蛟螇河水把月光切成了一片片鳞光,仿佛进入了梦境的深处。多年后,我仍是记得那晚的月光,温和而柔软。
我有位生长于农村的朋友,曾提及于天台上和村里的晒谷场上睡过觉,大地为床天幕作被,头望天上的繁星或是皎月入睡,认为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只是这也是仲夏到秋深之前才能做的事了,毕竟夜里露天睡着,露重会伤身。我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夏天家里闷热,实在睡不着时,便卷上草席子,跑到晒谷场上睡了。村里的年轻小伙大多如此,少年同伴们也是如此,只是母亲会劝阻,怕露重伤到身体。那如水银般的月光,泻满整个晒谷场,人躺在席上,也被洒上了一层清辉;望着天上的明月,听着虫鸣蛙叫,心不知飘至何方去了。这样自在舒适的睡眠,常常使我不听母亲劝告,执意要到晒谷场睡,这于平时极听母亲的话的我来说,大概也算是罕见了。晒谷场那自由自在的月光,让已是久居小城的我,至今仍是怀念不已。只是今晚再抬头,追溯二十多年前的月光,月已非当年的月,人亦不是当年的人,这可算是令人感伤的事了。
想在月亮画个圆
·童晓燕
“妈妈,月亮上那黑黑的是什么呀?”
“不能用手指月姑娘娘,晚上会来割耳朵的,你看隔壁的小朋友耳朵上就有‘月姑割’的痕迹。”妈妈把我的手放下来才接着回答我的提问:“那里是月姑娘娘住的地方,叫广寒宫,黑色的是一棵桂花树。”
小时候的中秋节,我曾和母亲有过如上对话。
关于中秋节的起源,说法不少,一是说它起源于古代帝王的祭祀活动。二是说起源和农业有关,秋是收获的季节。也有历史学家指出,中秋节起源于隋末唐军裴寂在八月十五这日以圆月作为构思,成功发明月饼,并作为军饷,广发军中而解决了军粮问题。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粥饮食。”可见在春秋时期已有中秋之说。一直到唐朝初年,才真正成为固定的节日,经过数千年的演化,形成了如今的中秋节。
在海陆丰,月亮代表着一位叫‘月姑娘娘’的女神,在中秋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要祭拜‘月姑娘娘’。 银锭香烛、饼饮花果,清茶芋头……就在自家门前,对着圆月的方向,摆满一桌。皓月当空,烛火阑珊,清风习习,夜色在月光笼罩下,更加清澈。远处深蓝的天,近处的霓光,大人虔诚地祷告,孩子盈盈的笑声,处处一片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我母亲每年都会在桌前放三杯茶水,她说,喝了这拜过的茶,会变聪明变漂亮。能不能变聪明倒无所谓,但是听到能变漂亮,就来劲了,每年中秋节就巴巴地等着这三杯水,希望饮下这月下的琼脂玉露,能够“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虽然愿望年年落空,但却年年乐此不疲。与其说是为了美,倒不如是为了留一点儿节日的气氛吧。随着年月渐长,中秋节的气氛反而与年俱消。小时候的中秋节,妈妈们会将这个节日看得特别重要,很早就开始做“酵包子、红印粿”,为了能吃一口粘乎乎、香喷喷的红印粿,巴巴地就等着八月来了。八月一来,父母就带着我们走亲戚。那时流行送一张脸盆大的肉饼或绿豆饼,装在玫红色的塑料盒里,再带两粒柚子,东走一家,西串一门,说不完的幸福感。亲戚拿来的礼品也总舍不得吃,得留到拜完月姑娘娘了才能吃掉。那种等吃的心情真才是过节最令人难忘的。而现在的节日总感觉恹恹的,妈妈不会再做糕点,因为没人吃;不会再做一大桌菜,因为吃不完;同样也会走亲戚,但每次都步履匆匆,像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走个形式。现在拜完月姑娘娘撤下的果品也不再成为抢手的“香饽饽”了,有时甚至放到变质都没人吃。犹记得那张盘口大的米糕,上面印着嫦娥奔月的图案。每次从案桌上撤下来,大家就争着吃,咬一口硬邦邦,入口即化,又马上变得很粘牙,香、甜。其实那就是很粗糙的做法,白糖加米粉就成了,但那就是记忆中中秋节最好的味道。那时兄弟姐妹都还小,还未各奔天涯,团圆是一件很日常的东西,也从理解过何为分别。团圆这个褒义词,只有大人才懂它的苦涩,等我懂了,却只能道一句:天凉好个秋。
网络上流行“代表月亮消灭你”“画个圈圈诅咒你”,而我想做的是在月亮上画个圈圈,圈里是满怀祝愿,在中秋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千里共婵娟。
家乡中秋习俗
·林玉华
祭拜活动
拜月娘是陆丰市“三甲”地区中秋节第一件大事。在人们的心目中,月娘圣洁美丽、温柔善良,敬拜的食物必须全是素的。市场上包装精美的月饼在“三甲”地区可是很委屈啊——它们入不了拜月妈人们的法眼,被嫌弃不“清净”,没有资格做供品。
拜月的供品可是有讲究的:
一块薄薄圆圆的白糕饼,这才是甲子人所说的月饼,就像一轮皎洁的满月,很形象;
一盘蒸熟的芋头,切成圆圆的一片一片,像一个个小小的圆月亮;
一大盘时令水果,其中不可少的是柚子,其他的随人喜好去搭配。柑橘、杨桃、葡萄、香蕉、油甘、鸟梨、苹果、梨子、青橄榄、红柿子等等都可以;
三碗加入茶叶一起擂的芝麻茶;
一大叠五颜六色的纸锭……
晚上,月亮一露脸,城镇乡村,大街小巷,平地楼台,家家户户摆出拜月供桌,红烛高烧、香烟袅袅、明月皎皎。桔红的烛光灯光映衬着清朗月光,一派祥和景象。
拜月娘的只能是女人,男人们就在院子里、天台上、阳台边摆一张小茶桌,边品茶边赏月边聊天。
中秋是大节,“三甲”地区当然少不了祭拜祖宗。不过,与其他节不同的是,有的地方不用“办瓯”(备办熟的肉菜)拜祖,只拜“芋茶”(蒸熟的芋头和清茶),如甲子的城内东北;有的地方不用拜祖,如甲西的客楼。
这些祭拜活动,寄托着人们的祈愿,既祈愿团圆,又祈愿平安发展。
游灯笼,放许愿灯
中秋节最让孩子们高兴的是,可以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到处游玩。小朋友之间还可以来个灯笼比赛。
最近几年,甲子镇的年轻人流行到瀛江大道放许愿灯。一个个孔明灯漂浮在半空,也是一个新景观。
老小女人尽狂欢
以前“三甲”地区有句俗语:“五月小(疯)咱包,八月小咱亩。”意思是,五月节扒龙船,男子像疯了一样起劲尽兴;到了八月,就轮到女子疯狂玩耍了。玩什么呢?就是“观”三姑,跳“蛤虯神”呀!
拜了月娘,大大小小的女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每人一支线香,点燃了,闭目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呼唤神灵来附体。据说有灵性的,有通灵体质的人,神灵才会来。所以,那些被“三姑”附体的人,就成为人们羡慕的对象,还有人向她卜问吉凶。念着念着,绝大多数人就会像青蛙一样蹦蹦跳跳。当然,不是真的被“蛤虯神”附体了,而是借机疯一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没大没小,开心大笑。中秋节,简直是妇女们的狂欢节。
在我小时候,村里还有这个习俗。那时,我跟着阿婆阿姆阿姑阿姨们,很认真地学她们“观”三姑,跳“蛤虯神”,开始感觉很神秘,很虔诚,还有点敬畏。可后来看平时一本正经不可侵犯的大人们在地上蹦蹦跳跳,那么疯那么无大无小,真的很新奇有趣呢。人们总是在结束后意犹未尽,好久之后,“观”三姑、跳“蛤虯神”发生的某些趣事囧事还成为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现在想来挺有意思的,可惜早就没有了。
转自:汕尾日报2018.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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