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印象| 记忆中的盐田坡
文/何万里
说起盐田坡,那是以前三亚榆亚盐场管辖的一个工区,处于下洋田与海罗之间,方圆几千亩,是三亚市区晒盐的主场地。
上世纪七十年代,盐田坡很壮观,方方正正的盐田似井字与田字,一个挨着一个,与平缓的埂子,一垄垄界分而相连。红树林占据整个湿地,与整齐的平顶仓库相呼应。那雪白的盐堆成一个个小山包,在阳光的折射下银光闪闪。盐工们推着木制的单轮车来回穿梭,忙碌的身影点活了盐田坡的寂静。
这是盐田坡给我的印象,自然、大方而美丽。
“单轮推车”
以前去盐田坡是同学带的,从崖县中学(现海南中学三亚学校)走路去,过小桥下小坡往左拐,沿着杂草丛生的河堤走,背着军书包,踏着狭小的泥路,路上摘了许多灯笼果、仙人掌果,吃得满嘴通红,仙人掌紫红的果汁滴在书包上,我们边吃边跑,打闹着,莽莽撞撞地闯到工区。工区内有几幢两三层的宿舍楼,还有几幢低矮的瓦房,离住宅区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家制造盐酸的化工厂。屋前屋后种了不少香蕉树、木瓜树、石榴树、椰子树,还有人开垦自留地种菜,放养家禽。
这个工区聚集了许多外乡人,他们在这工作居住,生儿育女,几十年的熏陶已成为地地道道的三亚人。
我们是通过盐场子弟认识他们的,其实我们去盐田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借几辆单轮车去学校干活。那个年代,从初一开始就得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劳动,如修水利、收割稻谷、平整道路,一个学期有半个学期是干活的。做得最辛苦的就数修鹿回头公路,我们初中部负责下坡拐弯处,手扛肩挑累得汗流浃背,手都起泡了,肩膀红肿,从上午干到下午才完成一小段,这样干下去不知要做到猴年马月。不知是谁提议,到盐田坡去借几部单轮推车,大家积极响应,盐场的同学通过父母把车推到工地。有了单轮推车,同学们三个一组、五个一队轮流推,那场面有点像《地道战》电影中挖地道忙碌的场面。单轮推车的出现提高了我们的工作效率,但是修这段路还是用了一个多星期。
“盐田小憩”
记得那时放假了,大伙相约到盐田坡玩,不记得是那位同学弄来一部红棉牌自行车,又高又大,几个人一起乘。一个坐杠上,两个坐后坐,一个骑两个推,跑在土路上泛起烟尘,累了就把车放在树下,爬上椰子树摘几个椰子,钻到临春河边的红树林里喝椰子水,喝完水用石头敲破吃肉。有些伙伴还躺在树上,清澈的海水倒映着我们的身影,风一吹身影荡漾,惬意极了,螃蟹、小鱼穿行树根间,烈日之下我们偷来了一份清凉。
盐田里小路纵横交错,晒盐的地方以田为界,一块块似积木排列组合。几位用毛巾遮住脸庞的阿姨在田里用木耙不断地捞盐,不一会,积起一垒垒盐堆,盐很细很白,也许是三亚海水洁净的缘故,盐场晒出的盐才这么洁白。
我们行走盐埂上,看着在火辣辣的太阳下,辛劳的盐工,方知盐来之不易。盐工注定跟烈日打交道,不论晒水、翻盐都露天劳作。三亚的紫外线强,海水晒一两天就成盐了。她们把脸包裹住,只露两只眼睛,我想那是为了防晒。也是怕晒黑,很多年轻子弟都不愿当盐工,离开盐场到外乡工作。我敬重盐工,有时同伙伴去那儿玩,主动帮她们推车拉盐,哪怕是帮上一阵子,推上几车盐,让她们歇歇,喝口水,缓口气,也是一片诚心。但不可避免的是,有些人来这里另有用意,趁盐工推车时赶忙抓一把盐巴装入小袋里。由于那个年代很穷,盐伴稀饭就是很好的早餐了,有这样的小动作大家其实也心知肚明,但盐工阿姨并没有说什么,我想,这可能是对我们的怜悯。
盐田里的小“越南鱼”很好吃,它们生长在晒水塘内,那儿有很多微生物供“越南鱼”捕食,繁殖快,成群结队畅游,一网撒下,都有七八斤鱼。活蹦乱跳的鱼被我们装入网袋,拿回家煮酸杨桃鱼汤,或过盐油炸,香喷喷。
我到过三亚盐场的许多工区,如榆红工区、南边海工区、榕根工区,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盐田坡,因为那里有我的同学,我的童年,还有那看不腻的盐田景色。
盐田坡给我们的好处实在太多,是它养育了一代代盐场人,三亚人谁都不会忘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盐田坡渐渐没了。多少代人的付出,多少代人的心血凝聚成的盐文化也即将消失。盐的人性,盐的情感,盐的精神,也不可再生。盐文化是三亚文化的一部分,我总觉得在三亚的规划中应该留下盐田坡,盐文化需要一个合适的方式传递其价值。譬如,在发展旅游业的同时,是否能把盐田纳入旅游文化发展的内容?是否可以将古老的制盐手艺作为文旅开发的新元素,再结合湿地、河流、红树林,共同打造三亚文化品牌?
一切皆有可能。
写到这里,脑里依旧是往昔盐田坡的美丽景象,依旧是在盐田坡嬉闹的欢愉时光。
盐田坡,我想念你。也会永远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