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焰:胥绳武与乾隆《萍乡县志》的修纂
发布时间: 2019-08-05 15:56:35作者: 凌焰 吴文伟来源: 萍乡日报主讲人简介:凌焰,男,湘东区麻山镇人,上海师范大学历史地理学博士,现任萍乡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院长、安源红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副主任。长期从事萍乡历史文化研究,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主持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1项、省社科项目2项,多次在市委党校、萍乡博物馆、安源路矿工人运动纪念馆、市图书馆等机构举办萍乡历史文化方面的讲座。胥绳武(1757-1808年),字燕亭,别号晋普山房,自号芝天老圃,山西凤台(今山西晋城)人,是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拔贡,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至四十九年(1784年)任萍乡县知县。胥绳武担任萍乡知县时年仅23岁,和百年前的尚崇年一样,处于年少意气、挥斥方遒的年龄。关于胥绳武的家庭背景,在清人唐仲冕撰写的《原任江西萍乡县知县胥君墓志铭》中有记载:“君大父某,有功勋,为人所攘。父源,母氏石,例封文林郎孺人。子二:镇,元配黄氏出,娶某氏;灵恩,张氏出。女一,亦张出。皆幼。君才迈俗,于镇有吉甫之严,故其殁也,镇不在。”胥绳武的祖父是清廷的有功之臣,他的父亲胥源,母亲石氏,因其祖父之功被朝廷分别授予文林郎和孺人的封号,说明胥绳武的出身也是官宦世家,并非普通的寒门庶人。胥绳武在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他21岁时,便被选为拔贡生,在胥氏任职萍乡之前,其有曾在江西多县任职的经历。在他为乾隆《萍乡县志》所作的序言中写道:“余尝署令安义矣,安志陋且残,急宜图之,任数月,不果;尝署令丰城矣,时丰志未修也,任两月,不果;尝获篆饶州司马矣,饶重陶业,宜专志,任两月,又不果,嗣是授令萍乡矣。”胥绳武曾在安义县任职数月,后又于丰城县就职,在丰城仅仅两个月,继之又署饶州(今上饶市)司马,在饶州上任刚两个月,又调任萍乡县知县。胥氏就任萍乡之前,虽然在多地任职,但在每个任职之地待的时间都非常短暂,可谓一路辗转。可以看出的是,无论在哪个地方任职,胥绳武都有意向组织当地的修志工作,只是由于任职期限太短,调动频繁,只好作罢。因为短时间内的频繁调动,胥氏在之前的仕途中不仅仅修志工作无果,在除此以外的其他方面也无法有所作为,难以有所政绩。笔者有理由认为,胥绳武的主要仕途和政治作为,是在萍乡任职的近5年时间里开展的。据唐仲冕撰写的墓志铭记载:“君生而颖秀,甄综经史,词笔超朗,少年负气节。萍乡界湖南,厨传骆驿。君为令,颇称强项,治民则锄暴植良,折狱如神;毁丛祠为泮宫;祷雨,愆期与神像,琅璫而曝于庭,寻获大澍,至今邑人称之。”胥绳武少时便聪敏过人,品评经史,文辞超群,年轻时负有气节操守。因萍乡与湖南毗邻,其间设有不少驿站,驻足的官员、权贵很多。胥绳武为萍乡县令时,性格刚强,对驻足萍乡的上级官员从不低声下气、阿谀逢迎,并且除暴安良、断案公允,颇有“强项”之风。同时,毁淫祠兴学宫,大旱祈雨未遂惩罚神像以安民心,胥绳武的所做所为在当时为民众所称颂。道光《萍乡县志》对胥绳武的记载是:“治事果决,修先农坛、建龙神庙,重民事也。新学校、兴书院,崇文教也。纂辑邑乘,搜罗校阅,不遗余力。剞劂甫竣,书未上呈,以诖误去。”综合墓志铭和道光志的部分史料,可见后人对这位前任萍乡地方父母官的所作所为给予充分肯定,也表明胥绳武在萍时期政绩颇丰。在胥绳武任知县的诸多政绩里,甚有功于萍邑的事件之一便是道光志中提到的“纂辑邑乘”,即主持修纂清代第三部《萍乡县志》。清朝时,因为修编《大清一统志》这个浩大工程的需要,逐渐形成了“60年一修地方志”的传统,但萍乡在尚崇年修编康熙志后的100年时间里并无方志的修编,况且尚崇年在组织修纂工作之前萍乡地区经历了多年的兵灾,政府无力组织大规模的核对与雕琢工作,存在成书时间快、内容相对简略的不足。同时,萍乡经历了100年的社会变迁,康熙志对于胥绳武时代的萍乡来讲已经远远落后于社会的需要,已经不能充分发挥方志的资政功能,满足不了吏治民生的要求,胥绳武时隔百年重新修编《萍乡县志》,既是偶然,也是历史的必然。由于和康熙志的修纂间隔了一个世纪之久,而康熙志也存在着不可回避的缺点,如何修好《萍乡县志》成了一个令胥绳武深思的问题。胥绳武在县志自云道:“我将因仍原刻缀为后编,分成两橛以补之,是续志也,我则不敢续志;我将全袭原本各类附入,依样葫芦以补之,是抄志也,我则不敢抄志;我将彼此互岐前后交混,治丝而棼以补之,是芜志也,我则不敢为芜志;我将粗具大概苟简自安,供人覆瓿以补之,是略志也,我则不敢略志;我将平平散铺,毫无纪律,如滩头揑沙以补之,是漏志也,我则不敢为漏志;我将曲徇已私,是非变易,索米绸缣无所不可以补之,是秽志也,我则不敢为秽志。何则,我之心良苦矣,我之力则良难矣。”不敢续志、不敢抄志、不敢芜志、不敢略志、不敢漏志、不敢秽志,这六个“不敢”可以看出胥绳武欲求在前志的基础上对《萍乡县志》的完善做到极致,对于如何修好县志,胥绳武更是谨慎仔细,多方考虑。与康熙志战乱初定的背景不同,胥绳武在修纂乾隆志的时候正值清朝盛世,胥绳武此次修志对比前志而言,能更好地调动地方的人力、物力、财力,自然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其为乾隆志作的《萍乡县志序》中说道:“陆志数二百四十三,尚志数二百八十四,今志数七百四十一,详欤?略欤?工欤?拙欤?抑志果难言欤?”与陆志和尚志的规模相比,可以认为乾隆志的工程量应该是两志的数倍。在修志过程中,胥绳武所花心血应该是历任萍乡知县之最,他认为“类书犹治军也”,不怕资料繁多,只要有正确的方法,也能有条不紊地排列,所以胥绳武在此期间全身心地投入到修志工作当中,甚至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岁俸拿出来购买古籍万卷,以供修志使用。其在序言中陈述道:“余念由开馆而来矣,岁俸所支,购古籍几万卷,公退之余值志稿汇到检书室中,烧白蜡、啜苦茗,悉心搜研之,徵疑信、参异同,毋敢以苟率完公事。僮子傍候良久,方垂头而睡,近听谯楼漏辄三四下,余因之例前志矣。”在公务完毕之余,胥绳武将志稿汇集到检书室亲自搜检,悉心校对参照直到深夜,烧白蜡照明、喝苦茶提神,以至于旁边侍僮忍不住打瞌睡,更楼都已经敲了三四下。胥氏心迹,可见一斑。胥绳武的良苦用心造就了一部在当时背景下可以认为是至善至美的《萍乡县志》,乾隆志成书共有十二卷,篇目分别为卷一志天,卷二志地,卷三志制,卷四志赋,卷五志教,卷六志兵,卷七志官,卷八志名,卷九志贤,卷十志外,卷十一志古,卷十二志文,体例如下: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萍乡县志》总目录可以看到,康熙志大部分的条目在乾隆志中得以保留,只是部分条目变更了名称,同时对不能反映社会需要的条目进行了删减或者更新,详目的划分尤为细致,是“总类中分类,分类中又分类”,这种创新说明胥绳武搜集的资料来源详实而广泛,范围广而深,考证工作做到细致入微。乾隆志最珍贵的史料价值就是补充了萍乡康熙至乾隆年间100年来的缺失史料,并且记载了乾隆末年萍乡史实。可惜的是,这部价值极高,倾尽了胥绳武心血的《萍乡县志》还未能付梓,胥氏便因事而被免官,“书未上呈,以诖误去”,他为这部《萍乡县志》作序的时候已是“前知萍乡县事”,证明志书刊刻之时他便是待罪之身。他在志序中写道:“予今以事免官矣,一篑之差,亏及九仞。”并以司马光作《资治通鉴》和朱熹注《大学》来自比,以表明其“平生精力尽于此书”的心境和感受,而面对未来黯淡无光、壮志难酬的仕途,他也只能“手抚新编,为之喟息”。铭曰:“才如铦锋,一割中綮。学如大觽,万棼就理。酿其才学,蒸为诗歌。匪售伊传,得失孰多?游于公卿,乐居吴会。歾浙殡苏,神其罔怼。有室有嗣,无忘遗言。感我宿草,勒此贞珉。”胥绳武生平最好的写照,便是此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