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赏析（四）：曹植，有情人终未成眷属

接上篇。

曹植终于与洛神产生了沟通，洛神接受他的爱慕并给与回馈，曹植被洛神的美貌与仪态完全征服，沉浸于对洛神的向往之中，茶不思饭不想。

二人这段恋情，会有什么结果呢？我们继续往下看。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屏翳：传说中的神仙，身份有很多种，司风、雨、云、雷等，本篇中曹植把认定他为风神。川后：河神。冯（píng）夷：传说中的水神。

女娲：传说中的创世神，人类由她创造，被称为大地之母。洛神是只一条河的神，身份地位远远不及女娲。曹植为了突显洛神，让女娲做她的歌女。

文鱼：传说中会飞的鱼。玉鸾：鸾鸟形状的铃铛。容裔：悠闲。鲸鲵（ní）：鲸鱼，雄者为鲸，雌者为鲵。毂（gǔ）：车轮中用以贯轴的圆木，就是现代汽车的“轮毂”。

此时，风神屏翳收起风，河神川后使波浪平静，水神屏翳击鼓，女娲唱起了歌。文鱼飞腾警戒车队，玉鸾铿锵中众仙离去。

六条神龙并驾齐驱庄严肃穆，驾着云车悠然启程。鲸鲵在水中跳跃，水禽在空中盘旋，护卫着车队。

这一段描写洛神的排场，一众神仙灵兽都为她服务。六条龙为她拉车，古代帝王出行用六匹马拉车，洛神却用六条龙拉车，远超帝王规格。

屏翳、川后、冯夷、女娲各司其职，文鱼、鲸鲵、水禽等灵兽做她的护卫队。

洛神与众仙在洛水之滨玩耍一阵以后，启动云车打道回府。她与曹植这段感情如何着落？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扬，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

沚：水中小块陆地。纡（yū）：回。素领：白皙的颈项。清扬：形容女性清秀的眉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交接：交往。殊：区别。莫当：不能结合。抗：抬起、举起。浪浪：水流不断貌。

洛神越过北沚，飞过南山，她扭转白皙的脖子露出清秀绝世的容颜，启动朱唇缓缓地陈述着我们交往的种种。

“我恨人神殊途，我怨我们正值盛年却无法结合相配！”说罢，洛神举起衣袖掩面哭泣，泪水喷薄涟涟不断。

洛神钟情于曹植，然而人神有别，她不得不忍痛与曹植分手，离别之际陈述衷肠痛哭流涕。

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效爱：致爱慕之意。明珰：以明月珠作的耳珰。潜处：深处，幽居。太阴：众神所居之处。

君王：指曹植，曹植此时爵位是堙城王。不悟：不知道、没有觉察。宵：消失。蔽：遮蔽、掩去。

“真是痛惜啊，我们欢乐的聚会将要永诀，哀伤啊，我们一别两地难再相会；

我的爱慕无法尽说，送你明月珰表我心意，我虽然幽居在太阴之处，但我永远爱恋君王你！”

洛神说完之后，忽然间失去踪影，众神消失光芒敛去令我无比惆怅。

洛神临别之前依依不舍，送给曹植“明月珰”留念。洛神道完别立刻收敛光芒不见踪影，留下曹植一个人独自惆怅。神仙就是神仙，办事毫不拖泥带水。

“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这两句真是好。把洛神行动迅速、曹植内心的失落与惆怅表现得淋漓尽致。

才高八斗，真是名不虚传啊。

以上是《洛神赋》第五部分，描写洛神与曹植的离别。

洛神与曹植真心爱慕，但一为天神一为凡人，身份悬殊终不可结合。洛神无奈返回太阴，一神一人洒泪分手。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背：离开。陵：登上。灵体：洛神。上溯：逆流而上。长川：指洛水。

我走上高处，脚步虽然移动心却留在这里；回头望去我满心愁思，回想着与洛神相会的点点滴滴。

我幻想着洛神再次出现，驾着轻舟逆流而上，漂泊在洛水之上流连忘返，我情思绵绵对洛神的爱恋更加深长。

洛神已去，曹植黯然神伤离开伤心地。然而，他的身走了，心却一直留在洛水，留在他与洛神相会的地方。

斯人已去，曹植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逆流而上希望与洛神再会，“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

佳人不在眼前，曹植的爱慕之情反倒更加深长，他逡巡于洛水对洛神久久不能相忘，“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耿耿：心神不安的样子。东路：返回封地的路。騑（fēi）：指驾车之马。辔：马缰绳。抗策：举起鞭子。盘桓：徘徊。

我心神不安长夜未眠，直到身上沾满霜天光放亮；我让车夫准备好车驾，将要返回封地；我握住缰绳，举起的马鞭迟迟难以落下，徘徊此地不舍离去。

曹植失眠了，在洛水徘徊一整夜，浑身挂满浓霜。车驾已经备好，他还是不肯离去……

以上是《洛神赋》第六部分，主要描写曹植与洛神分手之后的行为和心理。

他登高回望，驾舟溯流，漂浮于洛水之上，伫立于繁霜之中。期盼洛神再现，渴望再续前缘。车驾备齐，却终究不舍离去。

正文已过，这一段只是为了结构完整而安排的结尾。然而，曹植不愧是文学大家，这是这样一段结尾，照样精彩纷呈情感丰沛。

不足百字，曹植安排下多少动作行为：“背下陵高”、“遗情想像”、“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

又安排下多少心理活动：“足往神留”、“顾望怀愁”、“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怅盘桓而不能去”。

不到百字却容纳如此丰富的内容，可谓字字珠玑。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包括形式和内容两方面，《洛神赋》可说是两方面都达到的完美的顶峰。

钟嵘评价曹植的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同样，把这段话用来评价《洛神赋》，也是恰如其分。

《洛神赋》内容赏析到此结束，下一篇将总体评价《洛神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