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游戏里大杀特杀,有可能影响在现实中贷款买房

开挂,基本和复用兴奋剂没什么区别了

今天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在阿里的推动下,电竞项目将出现在2018和2022年的亚运会上。

之所以说不大不小,那因为对非电竞爱好者而言这事儿当然不大,最大的感慨无非有钱能使鬼推磨,阿里牛逼,组委会会玩儿。也就这样了。

但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正在改造世界。别看这只是个亚运会。

反作弊,FPS的难题

上星期还有个没多少人关注的游戏新闻,说完美世界引入了CS:GO。嗯,在国内没存在感的公司引入了在国内没存在感的游戏,也就真的只是个游戏新闻了。

不过这新闻有一点却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官方将携手蚂蚁金服旗下芝麻信用,推行革命性的实名认证反作弊机制,能够更好的打击作弊的行为。通过施行实名认证的注册方式,可以做到一次作弊,终身封禁。

这不是蚂蚁金服顾影自怜地补充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细节,而是完美在发布会上大张旗鼓地当做CS:GO国服卖点来讲的产品组成。

为什么一个反作弊的破事儿还要被挑出来说,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游戏有作弊?对于不懂CS,也不懂FPS网游的人来说,这点可能确实不好理解。鉴于V社的CS:GO在国内存在感确实不高,为了方便代入,我们拿国内比较火的OW——暴雪的守望先锋——来说明。

OW的重度玩家,或者轻度的高分玩家,都无可讳言OW游戏中的不和谐声音,即一些「外挂」的存在。其实,用「一些」这个词,恐怕无法描述许多高分玩家,尤其OW主播的愤懑之情。在很多玩家的自述,以及一些游戏媒体的报道中,OW高分局早已充斥外挂,环境恶劣不堪。

守望先锋的外挂党已经嚣张到「外挂即正义」的程度

可能有人会产生疑问,凭暴雪的技术实力,外挂不能从技术手段上反制吗?

简单回答:能,也不能。

怎么讲?在MMORPG中,外挂的问题一般是很小、可以忽略的;在MOBA类游戏中,外挂的声音有些嘈杂,但还不至于严重到让人无法忽视;而在FPS类游戏中,无论是CS还是守望先锋,外挂在将近20年的时间里,始终给大部分玩家带来过或多或少的困扰。

读者们自己也能猜到:外挂反制的难度,与游戏本身的性质关系密切。MMORPG这种「玩数据、玩档案」的游戏中,大量的运算要放在云端,外挂能找到的突破口比较小;而FPS这种拼反应拼操作的游戏,很多关键计算要在本地进行,也就给了外挂十足的机会。

其实以MOBA类游戏举例反而最容易理解:拿DOTA2来说,处于战争迷雾中的敌人的位置,是玩家视角内无法呈现也不该呈现的,这种数据就没必要放在本地处理;而玩家自己的位置、动作等,则是直接进入玩家视线,需要较快反馈的,这种数据就有必要回归本地。

按理说,玩家视线内的数据是玩家凭肉眼就可以掌握的,仅凭本地数据,外挂可以做什么手脚?这就是人和挂的区别所在:人的肉身能实现的对数据的感知和操作,是「合理」或说「正常」范围内的;对这些人类可以获取但不可能全部有效利用的数据,如果机器动起歪脑筋,当然可以超越人的力量。

DOTA2历史上著名的「PA刀刀暴击」挂,就是机器对本地数据「超常」利用的结果——仅从游戏机制而言,如果让AI来玩PA,也是可以实现通过观察动作细节而实现刀刀暴击的。这在机器的角度甚至不算作弊,「做不到是你性能差」而已,但以人的性能而言当然就不可能了。因此这种插件被划入作弊范畴,遭到了V社封禁。

在FPS游戏里,本地数据的范围就更大。因为对反馈速度要求更高,很多时候一些「玩家视线外因素」的数据也要在本地处理,这就给了外挂十足的空间。全图,穿墙,甚至一些更匪夷所思的外挂纷纷涌现。对于大多数正常的玩家,游戏变得「不好玩」起来,也就由此开始了。

次元内与次元外,双重败绩

即便FPS网游的数据处理如此蛋疼,要说从技术手段上完全无法反制外挂,也是太小瞧了游戏公司的程序员。但反过来说,要说单纯依靠技术手段就能杜绝所有外挂,同样是太小瞧了做外挂的工作室。

更何况有一些「内部人员」是里外通吃,一边做外挂赚野钱,一边反外挂刷KPI的。按下不表。

其实只要和互联网有关的产品,安全问题都是相似的。对互联网公司而言,盗号是安全问题,外挂同样是安全问题。用技术手段彻底杜绝盗号早就成了笑谈,外挂同样不可能纯凭技术解决。这时候,游戏公司采用其他成熟的互联网公司的解决手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简单来说,「纯技术」是游戏本身的事儿,是「次元内」的玩法,而技术以外的许多手段,就和操作主体——用户——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次元外」的玩法。

我们来想一想,作为解决安全问题相对出众的一款主流产品,QQ是怎么玩的?即便在产品角度堵死每一个(新发现的)漏洞,也架不住有小白用户肉身泄露密码啊?因此,QQ的思路是,「次元内」的盗号也许拦不住,那就尽量减少「次元外」的危害。

在QQ上一聊手机充值、支付宝、储蓄卡之类话题,屏幕右下角(以前是聊天窗口内)就会弹出提示「谨防他人冒充好友骗钱」,有印象没?盗号挡不住,如果能挡住充值转账,总归也可以接受。这种解决思路是很灵巧也很务实的。

游戏公司很多时候采用类似的手法。比如暴雪,一方面在技术手段上几乎扯白旗,放任OW外挂横行,一方面又惯于玩儿「秋后算账」。每过一段时间,就集中封停一大批涉嫌作弊的账号。这个思路是,虽然外挂不好防,我至少可以防住用挂的人。

要知道OW是个买断制游戏,而且价格并不便宜。对于一般玩家来说,永封的威慑已经足够有效。但即便如此,为什么OW的环境却没见得变好太多呢?

那是因为次元外的手段也会失效,尤其当次元外的人以类似的手段进行制衡时。

对于一般玩家来说,永封除了账号内本身角色档案的损失,更大的损失其实是买断制带来的成本,对OW来说就是198元。那么,假如有人能既不在乎档案损失,也不在乎198元呢?对于普通玩家而言,当然只有三观比较神奇的极个别人才能做到统统不在乎,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玩家」偏偏天然什么都不在乎而且与外挂的契合度极高——代练工作室。

简而言之,通过外挂高调作弊无惧封号,高调作弊出高调成绩快速上分轻松赚钱,赚的钱只要足够,那198元就是个毛毛雨——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代练连198都赚不着的?不懂的读者可能觉得,不对呀,那要是上分对象的号被封了,你这代练赚不着钱啊——问题是OW还偏偏是个团队游戏,几个开挂的代练带清清白白的「老板」上分,老板当然不会封号呀。

无惧账号被封,视198元若无物,甚至连游戏ID都不必费心编造,可以说明摆着就是为开挂而生、为开挂而来的——有这种bug般的存在,次元外的「永封」手段,当然也就节节败退了。因此,无论是暴雪的OW,还是V社的CS:GO,恐怕都注定要与外挂永远若即若离地携手同行,白头到老……

两大难题相遇,游戏照进现实

那么能怎么办呢?可能玩家和游戏公司都很绝望,但也不可能永远坐视不理。上文已经说过,纯靠「次元内」的技术手段一劳永逸地解决全部外挂几乎不可能,那么在「次元外」,除了永封封封封封封,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探索呢?

完美世界和蚂蚁金服的此次合作,或说CS:GO与芝麻信用的此次合作,无疑正如公关稿中所言,是一次「革命性的」反作弊尝试。

至于具体怎么做,应该不会更容易理解了——游戏账号与身份信息实名绑定,一次作弊,终身封禁。198元可以买到一份游戏副本,198元可以买到一个干净的身份吗?即便可以,干净的身份有那么大的供给、有那么大的库存吗?

出售身份信息的市场当然不是没有,但绝不会很大。尤其当身份信息涉及芝麻信用,但凡有一定信用记录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毁掉自己清白。这对于限制「开挂玩玩」的普通玩家而言恐怕比198元更有威慑力,对于代练工作室造成的限制也是单纯的账号永封所无可比拟的。

这是对CS:GO的一场救赎。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芝麻信用的一场救赎呢?芝麻信用能起到充分且必要认证作用的市场项目,此前总共有几个呢?每每落入「有它挺好,没它没关系」尴尬处境的芝麻信用,急需一个关键大项来证明自己。「革命性的」反作弊机制若能顺利生效,CS:GO无疑将成为芝麻信用「不仅有用,而且不可或缺」的一大例证。

当然,这都是往理想的角度说的。实际执行会成为什么样子,尤其考虑到完美世界一贯的运营水平,雷声大雨点小也说不定。不过,即便芝麻信用与CS:GO的反作弊合作以不痛不痒告终,这个事件仍然有其标志性意义——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限正在被击穿,而信用体系将成为重要的破壁者。

我们不妨在以下三个方向延展思维:假如不只是芝麻信用,而是国家级别的身份信息及信用记录呢?假如不只是CS:GO甚至不只是游戏,而是整个虚拟世界呢?假如不只是让信用影响虚拟世界,而让虚拟世界也能影响信用呢?

或者,我们用最笼统的一个状况来概括:一个人的任何行为都受到他的信用记录约束,不管在现实还是网上;一个人的任何行为都影响他的信用记录,同样不分网络现实。

很容易想象,大多数人的反应是:别他妈开玩笑了,我玩游戏做个弊,银行就不给我贷款了?读到这里的读者,你是不是同样觉得我在扯淡?

这其实只是价值观念的差异所在,而并非什么绝对的对错。考试作弊算作弊,游戏作弊不算作弊;生活中作弊判刑,网上作弊无所谓——这恐怕是如今很多人发自内心的认识和判断,也绝谈不上动摇了社会的道德标准。然而,随着网络的愈发普及和深入每一个人的生活,随着年轻一代对互联网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我几乎可以确信:游戏作弊被视为极其恶劣的不道德行为的判断,以及这种判断背后的整个更新了的道德体系,将成为社会主流。

我认为这一天并不遥远。到那时候,可能技术手段仍然无法反制所有外挂,但你在CS里穿墙透视爆人头,以后你的房贷难免要缩水;可能代练工作室仍然存在,但那将成为一种高级的、涉黑的犯罪艺术,成为少数高智商罪犯和暴力团伙的特权,而不再像现在般猖獗在大街小巷,成为一种普遍的恶行。

那个世界谈不上更好或更坏,但一定是更符合当时大众的价值标准的。到那时,别说亚运会上的电竞,可能奥运上的电竞也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那么我们不妨回到文章开头阿里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样的世界,还会远吗?


本文作者@天使不投资人 首发于@赤潮AKASH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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