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雪在村庄上飘

冬天一到，夜晚便提前降临。大致在四点半钟左右，天色就黑沉了。在路边等公交车，寒风刺骨，落叶卷成一团在地上滚动，我就跳着脚儿在那里站着。人多，黑压压地挤成一团。上了车也没有座位，拉着扶手，人挨人地站着，一扭头，就会嗅到别人的口齿气，用力忍着，时常晕车。——我总觉得自己辛苦，倒不是每日工作忙碌，只是这样早出晚归，路途之上的奔波和劳累令人厌倦。

我很讨厌傍晚时分的车流滚滚，也不喜欢过于繁华的城市街头，我喜欢肃静。若是此时，一个人背着背包在路边静悄悄地走，可以欣赏到霓虹闪烁的街景，可以偶遇适合同行一段的陌生人，即使互不做声，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想必这样的情景也是美的。这是一种奢望。城市的寂静，只在夜半或者黎明时分才会拥有，其余时间里，人和车把道路挤得狭窄，行走成为一件难事。我不喜一个人穿梭在饱满的人群里，那种被挤压的感觉很窘迫。

我想一个人到田野里面去。冬天的旷野，铺着一层纯白色的雪，从近处往远处看，无限辽阔，地脉平整，绵延不绝，让人觉得安静。有一棵榆树站在这雪的中央地带，像一小团乌云漂浮在天空。大地里的其他植物都休憩了，只有老榆树孤零零地站着，像一个被加粗的标点符号。记得春天时候，它第一个接收到春天的信息，树梢一点点变绿，慢慢延伸到整个树身。然后，它脚下的植物们也跟着苏醒了，一起整整齐齐地鲜绿起来。等到它周边的一切都绿茸茸的时候，就看不见树的影子了。它隐没在那一片片的绿里，不再夺人眼球，不再遗世独立。只有在冬天里，它卸下满树的叶子，裸露出一身嶙峋的骨骼，此时，再去看它，才会觉得它的个性非常独特。

很多的鸟路过这棵老榆树，在它身边盘旋一会儿，又各自飞去。没有一只鸟肯停下来，在它的树冠上垒巢。鸟也怕孤单，或者，觉得这孤独的一棵树未必可靠。鸟儿们都去树林里找其它的树安家了。所以，我们的这棵树一直保持着独身的状态。幸好，它不会发出声音。特别是在冬天里，它连树叶子抖动时发出的唰唰声都没有了。它只能静悄悄地站着，等待一个新的春天的到来。

我也一样。每天在同一个位置候车，会因为一辆班车的迟到而心生愤慨。然后就会想到人生的诸多不圆满。在我们还懵懂的时候，青春打着呼哨，转瞬而过。当我们开始珍惜时光的时候，它又变得匆匆，无法把握。人只有在失去或者老去的时候才会清醒，但那些如厮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时常观望身边人的青春好时光，有时难免生出嫉妒之心。当下的自己，很难再对某些新生事物感到好奇，不再冲动，也不会与人争吵，每日里只求了一份和平与自在。更多时候是一种观望，我想自己也成了一棵老榆树。

听天气预报说，这几日又将落雪了。真好。冬天有雪的日子才踏实，才安静。雪可以遮掩住一些浮躁的东西，让人间充满喜庆和祥和。如果下雪的日子，周边再有鞭炮声响起，冬天的味道便更加浓郁和具体了。冬天一到，年关就近了，很多事情很多人也在我们的眼界内和心田里变得愈来愈遥远。——我心里有了欢喜，也有了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