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潮丨张先生口述小村旧事之六
水到哪里去了?
六月三号下了一场雨,一个月了没见一个雨点,庄稼干旱,人热的无处躲避。由盼雨,张先生说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连雨,又说到过去的河流到处都是,现在大多都已经干涸。
“远的不说,就说咱村,过去南河沟河水长流,满园芦苇,与西河沟河水在南昌东沟相汇,然后流入南涧河。北洼沟那一股水也不小,流经陈沟叫陈沟河,现在干了,再远一点,据老人传说,村子南边原是个大湖泊,现在成了耕地。村子四周这么多水源、河沟现在仅剩西河沟水被水库拦下。说远一点,附近的平泉、石泉、水泉洼这些叫泉的地方那里还有泉水?叫池的藕池、天池、大池洼、小池洼、张大池、杨大池、谢大池、池头等等哪里还有池?杜村沟北的万堂村,山根的石头缝里冲出一股泉水,碗口大小,扫帚一样向外喷射,人称牭牛尿,不知道流了几千几万年,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还有龙潭沟,我们记着河水从青石板上向石崖下冲,三丈多高的瀑布冲到下边的黑龙潭里,日夜轰鸣,大小两个黑龙潭,大的半亩地大小,小的两三丈方圆,下边墨黑,上边碧绿,深不可测。早晚天气,可见河水飞溅在石崖上形成半圆形的彩虹,真是好看,那水流的声音也真好听,听说现在成了一条干沟壕!庙后那条河也干了二三十年了吧?你说那些水都到哪儿去了?”
我还真说不上来那些水都到哪儿去了。也还记得牭牛尿泉水和黑龙潭的大约模样。也还记得先生所说的这几条河都是清澈见底,碧水长流,我们小时候还在这些河里摸螃蟹、逮小鱼、抓泥鳅,想了半天,我说也许是这多年开煤窑把地面水......
“瞎!”张先生不屑一顾。“要说开煤窑,义马、千秋早就有煤窑,再近一点的,东村开煤窑时间也早得很,那还不是照样有水有河?你看那大河(即涧河),以前有多大,现在有多大?十分之一都没有!三十年前的大河,枯水季节也有七八丈宽。南乡人去千秋赶集,从杜村沟往北,一路流水,跳跳蹦蹦,曲里拐弯的,从峪口出去,过大河。春秋季节走木头桥,夏秋季节都是淌水,那木头桥年年架,年年被冲垮。河水有时候有几十丈宽,现在呢?大河成了一条死浪不活的臭水沟!那一点水黑臭难闻,让人闻着头疼,看着心疼,眼看着也快干了,你说那些水都到哪里去了?”
张先生再次以这种质问的口气问我,我哪里知道水都到哪里去了?“这是气候学、地质学家的事,应该好好研究......”
“嘘!”张先生再次不屑地斥止了我的应付。
“人作孽呀,都是人做的孽!”
我诧异的看着先生。
“过去人少,也没有先进的破坏工具,漫山遍野都是树木,我记得清凉山附近山上全是树木,几十里地山头相连,树木相接,一到夏天,站在清凉山顶峰,黑森森的一眼望不到边,人在树林里走,只感到寒气逼人,阴森恐惧。那时候荒坡也多,到处是荒山坡,荒坡里的荒草一人多高,密密匝匝,根本进不去人,现在呢?大小山头都被开垦成熟地,席大的一块荒地都要种几棵庄稼。五八年大练钢铁,几搂粗的树被砍了拿去炼铁,全村的古树几乎被砍伐殆尽。这几年还没有拢几棵树,你看那些开着三轮车、大汽车的,带着电锯、汽油锯你过来,他过去,到处伐树,一遍又一遍的。一到冬春天,到处是汽油锯刺耳的尖叫声,到处是汽油锯冒起的蓝烟。冒一阵烟,一棵树就倒了,冒一天烟,一道沟就光了,连碗口粗的树都伐完了。你说老百姓也贱,多少给点钱,就让人家把树伐了弄走。有人砍树,没人种树,全靠自然生长。过去也没有林业局啥的,政府也不管,可是到处是树林。现在有林业局管着,反倒没有树林了。前几年搞退耕还林。退耕还草,种上树长了几年,国家补贴领完了,小树也砍光了,还是耕地。国家白花了钱,落了个瞎折腾。你说这会儿这人咋恁懒,恁短见?过去人勤勤,在自家的门前门后、地堰上都要栽一些果木树,自家种的果木大多吃不完,现在呢?买着吃。嗨,无木不成林,无林难见水呀。”张先生这样作了总结。自己解释了水到哪里去了。
先生还说了汽车、公路,说了化学,说了烟囱,他说这些都有影响,但主要的还是没有森林,没有荒草地造成的缺水。
先生之言有一定道理,但是恐怕不是那样简单。究竟水到哪里去了,还需要认真研究。毕竟,五行金木水火土是互相依附,互相补充的,缺一不可。水对应人身部位是肾,肾衰竭了,那还得了?
后来,我查了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版和嘉庆十五年(公元1811年)版渑池县志,记载天池:“治东南五十里,乃八景之落雁处也。池生平地,涌若波涛,旧建有五龙殿。遇天旱祷雨,立沛甘霖,因由代天之功,故名天,以神其池耳。
嘉庆版、民国十七公元(1928)年版县志记载石泉:治东南四十里,泉出石穴,凡八九处,清澈甘美,故名”。嘉庆版和县志记载相同。
乾隆版县志记载藕池:“治东南三十里,潦水无源,汪洋千顷,昔人栽莲于此,故名。”民国版县志还加上“菡萏花香,亦恍惚古鉴湖矣。”
嘉庆版、民国版县志记载平泉:“治东南三十里,泉出平地,民籍灌溉,东南流入洛。”
嘉庆版县志大池:“治东南四十里,四周冈阜,大数百亩。仰天如盂。遇雨连绵,则池水汪洋,蛙鸣彻昼夜。”
民国版县志记载大池:“广袤数百亩。居民植以芦苇,相传水涸时于池内掘得物,黑大而圆,甘脆可食,或谓之‘地梨’,盖水气所钟也。”
民国十七年的县志还记载着那么多的水,现在,泉,没有了,池,没有了,河,好多都干涸了或缩小了很多,那么,水都到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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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张海潮:1957年生:退休工人:写过诗:写不好:仍了:写过散文:写不好仍了:写小说还写不好:准备仍:没有文采:跟着朋友瞎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