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完人——聊聊辛弃疾的三大问题
《聊聊辛弃疾》
文：张华
前不久看完爱奇艺播放的《辛弃疾1162》。对于看过了一些关于辛弃疾史籍的我，自然对电影里无中生有的情节，颇有抵触和反感，也就融不了剧情谈不上欣赏。
辛弃疾的一生都以抗金恢复中原大业为己任，临终之际还直呼“杀贼”。这于历朝历代提倡爱国主义精神的上层建筑而言非常合拍，历史给予他的评价自然也非常正面而完美。
喜好诗词的我，对于辛弃疾的词也是甚是欣赏，也少不得涉猎了一些关于他的一些史籍。
历史中的辛弃疾，高大魁梧，孔武有力，按照当今妹子的审美观，属于肌肉猛男型，绝非电影中的尖嘴猴腮猥琐样。辛弃疾曾单骑宰杀叛徒义端和尚，于万人叛军中生擒叛军首领张安国，可谓是天生一枚战将。非但如此，才华更是耀眼，誉为“词中之龙”。其词风格多变，时而“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气势磅礴，豪气干云，与豪放派的苏轼合称“苏辛”，成为豪放派的二个标杆；时而“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温婉如许也只有婉约派的李清照可堪并肩，故二人并称“济南二安”。幸而辛弃疾与苏轼和李清照在时间节点上稍有错过，否则，苏轼和李清照定是要嫉恨辛弃疾的。作为辛弃疾本人也想“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然而造化弄人，无意修成词坛大家。不幸中之大幸，倒是让后人见识了宋词的瑰丽多姿。
有道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作为辛弃疾自然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身处九百年前的动荡南宋。
首当其冲的就是辛弃疾的经济问题。
辛弃疾在江西上饶建有两大庄园，带湖和瓢泉。带湖宅园称之为“稼轩”，辛弃疾号“稼轩”就取之此。此园于他在1181年春江西安抚使任上开建，当年完工。当时著名的文学家洪迈应邀参观了他的庄园，并写下《稼轩记》，“…前枕澄湖如宝带，其从千有二百三十尺，其衡八百有三十尺…，既筑室百楹，财占地什四，乃荒左偏以立圃，稻田泱泱，居然衍十弓…”。于此，可见庄园之宏大。非但有房屋百间、楼台、庭院、湖泊，还有稻田种植于其中。前来参加的众人皆大惊失色。连当时的理学大儒朱熹也感叹“耳目未曾睹”。如此工程浩大的庄园，没有大量的钱财是无法建造的。南归的辛弃疾，所任官职并不是很高，临终致仕时也是四品守龙图阁待制，也就一正厅局级。平日里，辛弃疾也出手阔绰，豪爽仗义。初与好友陈亮相识，即以好酒好肉款待月余，临别之际还赠盘缠。他的钱财从何而来？对此，理学大儒朱熹（也是辛弃疾的好友兼同僚）在《与黄商伯书》提到，“辛帅之客舟贩牛皮过此，挂江西安抚占牌，以帟幕蒙蔽船窗甚密，而守卒仅三数辈…”。也就是用挂军牌的商船，走私军用物资。看来辛弃疾不但文武双全而且生财也有道。这也就恰好能够解释建造两座大宅园钱财来源了。在带湖庄园落成之际，辛弃疾就被以“淫刑聚财”之名罢官。1194年，当他再度被罢官之时，他在江西上饶瓢泉之地再次建造出一座极具宋代园林风格的庄园。所谓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辛弃疾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然后就是“嗜杀”的恶名。
孝宗皇帝赵昚其实也是挺欣赏辛弃疾的才干的，也给过他几次机会。1174年，江西爆发“茶商起义”，孝宗皇帝启用辛弃疾为江西提点刑狱平乱。辛弃疾也不负皇上所托，不到一年时间，在辛弃疾的围剿和诱降下，义军首领赖文政率八百余部投降。可受降之时，辛弃疾出尔反尔，将赖文政及八百余人悉数诛杀，落下一个“嗜杀”口实。在福建任安抚使时，为尽快改善福建恶劣的治安状况。上任伊始，将在押囚犯全数诛杀。并对上称，安抚不适用福建。治安状况的确很快恢复正常，可不知杀了多少人换来。如此的“嗜杀”导致朝廷不得不再次将他罢官赋闲。
最后则是好色的问题。
“自古好山如好色，只今怀树更怀人”，这是辛弃疾对于好色的坦诚之词。辛弃疾除正妻范如玉外，还养有六位侍妾。明代著名学者冯梦龙在《情史》中有过记载。这六个记录在册的侍妾分别为：田田、钱钱、整整、卿卿、香香、飞卿。看到这些名字，我也纳闷，如此风流倜傥的辛弃疾咋就取了个这么没情调的名字？俗，俗不可耐也！不过辛弃疾对于这些侍妾的管理倒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想应该是世界上最早运用工商管理之人。田田和钱钱文字功底不错，两人承担着辛弃疾的秘书功能，代其给友人回信及唱和诗词。整整擅长吹笛，卿卿擅长舞蹈，二人担负着激发辛弃疾的创作灵感。香香和飞卿就负责辛弃疾的爱情，专心致志对辛弃疾朝思暮想，一往情深。尽管如此，辛弃疾还时而出去偶遇。“变作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艳遇了一个。“玉人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酒醉乱性了一个。
更有趣之事，据元朝郭宵凤《江湖记闻》记载：辛弃疾在江淮一带任官，他与好友刘过一同逛妓院。为掩人耳目，皆布衣装扮。恰巧一都吏也在此喝花酒。他以为辛弃疾二人是治下普通百姓，遂将他们赶走。辛弃疾两人也不言语，回到自己府邸，以朝廷下发机密文书为由，召唤该都吏。都吏正在兴头上，自然不听。于是，辛弃疾有了责罚的理由。下达了抄没都吏家产，将都吏流放的命令。都吏这才知道无意得罪了顶头上司辛弃疾。于是，八方请托说情，以愿自罚五千缗钱了结此事。事到此，辛弃疾本见好就收，机密文书本就无中生有之事。辛弃疾不肯。后都吏借到刘过母亲生日之时，求刘过代为求情，辛弃疾方才同意，但罚款在五千缗的基础上翻了好几倍。又落了个“好色贪财”予政敌口实。连同为主战派的韩佗胄也看不惯也上奏弹劾。韩佗胄何许人也，宋宁宗庆元时的权相，岳飞彻底平反，韩佗胄功不可没。
南宋在后人眼里，皆认为朝廷腐败，皇帝昏庸无能。试想倘若当真如此，在北宋灭亡之后，南宋还能绵延一百四十来年？在强悍的金国打击下，能存在一百天就是奇迹。众所周知，解放战争时期，中共的渡江战役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取得了胜利，前后一年不到就荡平了长江以南的国民党残余势力，统一了整个大陆。就其这一点来说，宋高宗赵构及其后皇帝的能力强过蒋介石。说到这，著名的抗金将领岳飞，“风波亭”事件的出现，其实也有着他自身不检点的原因。其中最大的原因那就是把国家的军队视为私有财产，公然打出“岳家军”旗号，并时常以“将在外 君命有所不受”。作为靠兵变起家的宋朝，皇帝能不心惊胆战？对于像辛弃疾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旷世奇才，尽管时常任性而为，毛病不少，朝廷还是比较包容他，没有彻底弃用，只是让他赋闲在家，等待备用。也才出现后人所见到的宦海几经沉浮的辛弃疾。如果要给辛弃疾一个全面公正的评价，那就是“大节不失，小节有亏”。
写于2020.2.2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