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画 | 姚风:成熟的玉米收容了阳光
曾经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
曾经跳出水面,俯视大海
第79期
诗 | 书 | 画
朗读 / 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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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中原
姚 风
火车在穿越大地
成熟的玉米收容了阳光
岁月慢慢,他们作为种子
无数次躺下,又作为粮食
无数次爬起来
他们像我一样微笑着
满嘴的黄牙
没有一颗是金的
| 诗人手稿
| 诗人诗选
枯枝上的敌人
天空像一场失败
一下子就暗淡下来
豢养的孤独,像打手
在形骸里摆好了姿态
一场悬殊的博弈,只能自取其辱
手留下的不是手
是沾满血迹的手套
让身体折磨身体
以此来获得心理学的意义
狼藉的星辰,不过是石头
是虚无的重量
外面,风正把枯枝一根根折断
这细碎的声响
仿佛敌人,在人间节节逼近
坏 人
我怀疑一些人是坏人
但依旧把他们当成好人
就像法律
在审判之前
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推定为无罪
而坏人
是那些戴着鸭舌帽
叼着烟卷的人
他们在我童年的银幕上
作恶多端
如今,我已长大成人
已经割掉青春的尾巴
和天真的盲肠
因此我受到更多的伤害
但在我的周围
始终没有发现戴鸭舌帽的人
植物人
人从地上站立起来
就开始用语言命名大千世界
玫瑰花开花落
不知道自己叫做玫瑰
君子兰也不知道
自己和君子有何关系
此时我远离语言学和植物学
无言地坐在老张的床边
他浑身插满管子
像一株茂盛的植物
我转移视线,窗外的树
已经伸展所有的叶子
在玻璃上投下快乐的斑影
我最后看了一眼老张
他睁开了双眼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咸鱼翻生
咸鱼如何翻生
你曾经在水中翱翔,寻找那根银针
曾经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
曾经跳出水面,俯视大海
如今,你悬挂在太阳下
风,抽干你身体中的每一滴海
命运强加给你的盐
腌制着大海以外的时间
但你无法闭上眼睛
你死不瞑目,你耿耿于怀
你看见屋檐的雨,一滴滴汇成江河
一条咸鱼,梦想回到海洋
航行,或者飞翔
平时,他们被生活的沉闷所窒息
只有在此刻
当他紧紧地抱住安娜的头
才会低声说出:爱,还有死
仿佛死,是爱的极致,是天堂的地基
床单潮湿而零乱
像是海浪,又像是狂风
他们继续航行,或者飞翔
哪怕它们的终点,都属于大地
| 诗人艺术作品
▲油画作品《你醒着,因为我从未睡去》
▲油画作品《五月花》
▲摄影作品《天堂垂下了绳索》
| 诗人简介
姚风,本名姚京明,诗人,翻译家,1958年生于北京,后移居澳门,曾任澳门特区文化局副局长,现任澳门大学葡语系教授。著有《写在风的翅膀上》《一条地平线,两种风景》、《瞬间的旅行》《当鱼闭上眼睛》《枯枝上的敌人》等,以及译著《葡萄牙现代诗选》《澳门中葡诗歌选》《安德拉德诗选》等十多部,亦有二十余篇学术论文发表于中外学术期刊。
曾获“第十四届柔刚诗歌奖”“2013年两岸诗会桂冠诗人奖”,葡萄牙总统颁授“圣地亚哥宝剑勋章”。
| 评论摘要
姚风写得最好的诗,同时具备了诗学、社会学、心理学三重意涵。一方面,他凌空挥舞诗歌匕首与广大的集体黑暗对抗,藉此显影生活中“无所不在的牢笼”;另一方面,也为个人生命留下自由呼吸的余地,以诗歌写作不懈地自我提醒:“我还没有窒息”。这是一场艰辛漫长的心灵挣扎与自我审判,长夜无边,谁来救济?
——黄梁(台湾诗评家)
“文明之子”,这是了不得的评价了。至少我还不敢将这4个字送给诗人姚风。但我确实看到,就在我们身边,有一些与我们同行的诗人,已经将写作延伸到了文明的尺度上。我以为,这是汉语诗歌的一个大突破。姚风便是其中之一。前文中我反复表述,说姚风的诗歌写作有中国古典诗人的风范,但这只是姚风中国的那一面。在另一面,作为葡萄牙诗歌的翻译家,作为澳门大学的教授,姚风还有世界的那一面,尤其是他对文明的理解,是世界的,普遍的。当今之文明,必须是世界的,必须来源于现代人类社会,而不可能来自于古代中国。神奇的是,中国的姚风与世界的姚风,在诗歌中毫无隔阂,浑然一体。
——沈浩波(诗人、出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