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往事:落满红蜻蜓的夏天(终)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30

张力把绳子挽成一个活结套,扔到了阿虎的面前。

阿虎看着张力完成这一系列甚是愚蠢的动作,叹息着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像张力这么愚蠢得无药可救的人。

“蠢货,现在已经不流行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了。

况且我又不是白狼,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猫,像我这么一个猫中之龙怎么可能上你这种蠢货的当呢?”

张力笑了笑,把从池子里捞上来的鱼扔进活结套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阿虎瞪着张力的这副怪样子闹脾气。

“哼,又在玩小把戏,我这个猫中之王岂会送入你的圈套?!”

它的神态,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张力这种没有智商的家伙放在眼里似的。

阿虎对着张力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开。

它当然不会真的什么事情因为没有,因为它的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那条鱼。

“那条鱼的个头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它的那身肉确实是挺诱人的。

如果我能够在那上面咬上那么一小口,我真的不是很贪心,只要那么一小小口就可以,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呀。

吃生鱼虽然对胃不是太好,可是不管怎么说也可以打打牙祭呀。不过,我可要注意,这个家伙一副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样子,一看就没有安好心。

我一定要坚持住,绝对不能轻易地就掉进这个家伙的圈套里去。”

它看了一眼张力。

张力正在欣赏着枝头的那两只幼蝉在抢一滩露水喝。

“这个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呢?

但是,我又不是什么鬼,他要是敢搞到我的头上对我图谋不轨的话,我敢保证他哭的比鬼还要难看。

唉,他现在在干什么,我现在何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过去把那只肥鱼偷过来呢?”

它的想法实在是太正确了。

因为当张力在撅起嘴来向树上的那只漂亮的黄鸟儿调情的时候,阿虎就毫不费力地把那条肥鱼给搞了过来。

现在它正躲在树后面的灌木丛里分享它的胜利果实。

张力一转身,发现套子里的鱼已经不见了,他本来是应该气愤得用脑袋去撞墙的,

可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很开心的样子笑了起来。

如果让阿虎看见了他的这副怪样子,一定又会说他有病了。

张力又从池子里捞上来一条个头更大更壮实的鱼扔进套子里。

然后转身继续向那只漂亮的黄鸟儿调情。

阿虎瞪着张力,又在想:“这次一定是个圈套,我一定要忍住了不要钻进去,不过——”

它瞄了一眼那条鱼,心想:“不过这条鱼的种类虽然和上一条大同小异,但是就是不知道滋味是不是要比上一条好一些呢?

刚才那一条又干又瘦,和这条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个侏儒,而且鱼刺多的简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吃起来简直麻烦死了。要不——”

它看了一眼无所谓的张力。

“要不,我再试一次怎么样?这一次也许可能会再成功的。

再者说了,即使不成功,就凭这个小娃娃的智商又能把我这个聪明绝顶的猫中之王给怎么着吧?”

张力确实不能把它怎么样。

阿虎只是略使小计,故意在南边的草丛里叫了两声,把张力那个傻呼呼的蠢货吸引过去之后,它立刻就绕到北边的灌木丛,毫不费力地就把那条大肥鱼给拖走了。

当阿虎在草丛里分享完它的胜利果实的时候,第三条鱼又已经被扔了进去。

它又在痴痴地想:“前两次的计划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绝对不是因为侥幸的,应该说是我这个聪明的猫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人类是多么愚不可及的一种动物呀,就凭他们的那些伎俩又怎么能骗得了我?哼哼,我不去骗他们就已经是够客气的了。现在我决定,再试这一次,我就绝对不去冒险了。”

这一次,它又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成功。

张力抛进去的鱼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肥。

而我们的猫先生每一次都要告戒自己这一定是个圈套,可是它每一次都会为自己找了很好的借口把这种想法否决掉。

而且还要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后一次。

猫先生每一次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吃到美味。

它也就越来越不把我们的张力放在了眼里。

这一次,张力抛进去的是所有的鱼中个头最大体型最肥的一个。

我们的猫先生迈着八字步,潇洒自如泰然自若地踱着走过去。

它已经浑然不把张力这种智商的家伙放在眼里。

在它的眼中,张力是什么?

张力只不过是个把鱼从池子里捞上来再恭恭敬敬地捧到它的面前的乖顺的奴仆而已。

让张力这个智商的家伙给它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猫中之王捞鱼,简直就是看得起他了。

能够为这么一个伟大的猫中龙凤服务,他张力还不得天天躲到被卧里偷偷地乐呀。

它把嘴巴优雅地凑到鱼的身上,像是个睿智的哲学家那样,正在考虑着是先吃鱼头还是鱼尾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种致命的窒息感。

当它明白这整个的一切只不过是个缜密的圈套时,一切都太晚了。

一根绳子正死死地勒住了它那优雅而高贵的脖子上面。

31

太阳已经南偏。

天气开始变得热燥起来。

阳光透过窗子上面的格棱,照着房间里的浴缸。

浴缸里的水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一面用翡翠玉石雕刻成的晶莹透亮的镜子。

怜怜把刚刚从后园里采摘下来的还在散发着清芬的花朵,一片一片地撒到浴缸里去。

那一片一片的花瓣,伴随着她那双因为要试水温而不断搅动的手在旋涡儿里打着旋儿。

浴缸是从后山的石谷里挖掘出来的那种光光滑滑的圆润如玉的绿晶石雕刻而成的。

晶莹的井水倒入绿晶石的浴缸中,就像是用碧玉杯盛着上等的竹叶青。

一个对洗澡一向都是很讲究的女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对酒一向都是很有讲究的男人一样,规矩和毛病多得简直要吓死人。

这一池的洗澡水,是怜怜昨天晚上亲自从后园里的那口古井里汲上来的。

汲上来的水倒进一个还散发着檀木清香的大木盆里,放在花丛中。

在放木盆的地方,里面的水既不能完全被花朵木叶遮挡住,又不能完全裸露在半空中。

盆里的水完全被遮住了,就无法吸收月华和星辉的灵气,这样就会丧失掉一大部分的大自然的灵魂。

盆里的水要是完全裸露在半空中,由于失去了花叶的天然屏障的作用,就会有热气和沙尘落进去,完全破坏了水的灵气。

只有这种若隐若现的摆放方式,不仅可以吸收星月里的灵气,遮挡住热气和沙尘的侵袭,而且还可以吸收花叶中的春华瑰丽。

怜怜虽然只是个山村里的姑娘,可是她的这种洗澡的方式简直比杨玉环还要讲究。

看着这一池子的包含着天地间灵气的清水,闻着这满房间的花香,

怜怜忍不住弯下腰,用手鞠起一捧和着花香的池水。池水中还带着井底隐隐的水草清香,和晨阳的余温。

鞠在手中,就像是捧着情人那多情的脸旁。

村子的旁边,本来也有一个天然的清水池子。

在很小的时候,怜怜就常常和其他小姐妹在黄昏时和村里的小男孩子们一起去戏耍。

她虽然一向都是个很顽皮很任性的女孩子,但是在渐渐地懂事之后,她也开始在渐渐地尽量地约束着自己。

现在,她唯一能够用来放纵自己的方式,就是在自己的这一方浴池里。

32

水已经倒了进去,花瓣也已经一片一片地撒进去。

她又小心谨慎地看了一下,确信一下确实不会有人突然冲进来。

把门关好之后,她又尽量地把所有的缝隙都堵上。

现在,别说是个男人,就是一只男蚊子也进不来了。

房间里忽然热了起来。

怜怜确实也需要赶快洗个凉水澡,来清爽一下自己。

她忍不住伸出那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解开了衣衫上的扣子。

轻衫开始从她那颀长的身体上一件一件地滑落下来。

特别是那块要命的裹在胸前的防止她的那两只“鸽子”她此刻才觉得此乱飞的布被解下来之后,她突然找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释放感。

她此刻才觉得此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对着浴缸前的那面大镜子,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

她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女孩子所应该有的那种身体上的发育,她已经完全具备。

她的身体似乎比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发育得还要好。

该凸起来的地方绝对不会平坦,应该平坦的地方绝对不会有多余的赘肉凸出来。

她的胸部本来发育得完美无缺,没有一点儿瑕兹,可是她却偏偏用一段轻纱把她的那两只用来显示女性美的鸽子紧紧地束缚起来。

因为她实在是忍受不了村里的那几个轻浮男人的看她的那种异样的眼神。

况且,她一向都是喜欢穿男人的衣服,作男人的打扮。

一个穿着男人的衣服打扮成男人的人的胸前要是突然有这么两只鸽子飞出来,那可算作是怎么回事,那还怎么得了?

怜怜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她却偏偏希望别人把她看作是个男人。

她认为,做男人可以有很多的好处。

男人可以练武,男人可以光着脊背在河里捕鱼洗澡。

男人可以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快意恩仇,行侠仗仪。

而女人只能像是只金丝雀一样,被养在家里,织织布,绣绣花,弹弹琴,斗斗鸟。

成了亲之后,生活更是不得了,不能和陌生人轻易地说话,不能向年轻的男人微笑,不能把袖子捋的他高把莲藕般清雅的胳膊露出来。

不能,不能,不能作的事情简直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作个温顺的天使,相夫教子,等着变成个黄连婆被人抛弃。

每当想起这些,怜怜的脑袋就会变得一个有三个大,脚底板流冷汗。

“我不是天使,我我是我自己;我也不是金丝雀,我是人。”

她慢慢地把纤细的身体滑入水中,让清爽的洗澡水冲掉房间里的闷热。

她把头发用一只发夹小心地盘结起来,用浴巾垫在浴缸的边缘,想象着别人在看到她的那种变化后的又温柔又大方又贤淑的怜怜的样子之后应该是怎么的一种表情。

她敢保证,爱慕她的美貌的男人从家门口一定可以排到山的那一边去。

在想到别人为了看她的美貌而不小心撞到树上连鼻子也碰扁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幸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又实在是太像个男人。

想到自己正在扮演着女人的角色,她的哈哈大笑的声音立刻又被嘤嘤的笑语所代替。

就在她刚刚找到一点点做女人的感觉的时候,就听见了后园里传来莫名其妙的动静。

好象是阿虎的声音。

她立刻从浴缸里跳出来,也顾不得把浑身上下淋漓的水才一下,就湿淋淋地穿上衣服,冲向后园。

如果有人正好看见了她的这副毛毛糙糙的样子,一定会忍不住叹气的。

“唉,她的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做女人呢?”

33

花园里其实也没有什么。

怜怜只不过是看见了张力正抱着她们家的阿虎躺在桃树下面正在呼呼地睡大觉而已。

张力这个小王八蛋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她们家的后园里睡觉,你说那还怎么得了?

她只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摇着头说:“贪吃贪睡,孺子不可教也。”

说完之后,她决定还是先要回去把她的凉水澡洗完再说。

洗澡洗了一半就像是吃饭没有吃饱一样,都是一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所以,现在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要先把这个凉水澡洗完再说。

当怜怜的脚步声在后园里消失的时候,张力的那只贴在地面上躲在乱发后面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

看见了后园的一切又归于平静,他的另一只眼睛也跟着睁开。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四处走动着侦察了一下“敌情”,看看那个见鬼的怜怜是不是还会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转回来。

当他确定了现在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征兆的时候,他立刻笑了起来。

那间房间里面的流水声正哗啦哗啦地响得起劲。

现在你说怜怜怎么敢突然跑出来。

张力决定趁着这个良好的实际好好地捉弄一下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而且目空一切的男人婆。

但是,怎么捉弄呢?

放条大花蛇到浴室里去咬她的屁股?

不行不行,大花蛇还要留着做什么龙虎斗京华呢?

想起龙虎斗京华的事情,他才想起,阿虎好象还躺在地上呢。

这个家伙可是鬼精灵,可别让它趁着空子给溜了。

但是,阿虎好象根本就溜不了。

阿虎虽然一条腿也没有少,就算是你再借给他四条腿,它也一样跑不了。

阿虎现在还像是睡熟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样子安详极了。

张力指着它的脑袋,学着怜怜的口气,笑着说道:“贪吃贪睡,孺子不可教也。”

阿虎好象非常的困倦,困倦得根本就不想起来,仍然一动不动的躺着。

张力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他用力地摇了摇阿虎的前腿,叫道:“虎兄,虎兄。”

唉,张力就是叫它虎大爷恐怕阿虎也不会起来了。

它刚才就已经被绳子勒了个半死,现在又被张力那么一个百八十斤的大砣这么一压,就是有是个阿虎也要让他送佛动到西了。

张力用手在它的身上拂了又拂,说道:“虎兄呀虎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害你的,你要是想报仇的话,千万不要来找我呀,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刚才要不是那个男人婆突然冲进来,我就不会压在你的身上了,

所以呢,罪魁祸首是那个男人婆,如果你要是 报仇的话,那你就应该去找那个男人婆。

不过,你不会就这么冤枉死的,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报仇。”

看着刚才还在活灵活现的阿虎,转眼间就和自己阴阳两隔,张力皱着眉头,一副伤感万分的样子。

他双掌合什,口颂法号,念道:“阿弥陀佛,虎兄呀虎兄,刚才看你一副识破红尘的样子,那么这种死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解脱了,

佛曰:死既是生,生既是死,那你就安心地去安息吧,我会好好地安葬你的。”

张力在阿虎经常地入定了的那棵葡萄树下,挖了个坑,把阿虎扔进去。

张力说:“虎兄呀虎兄,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把你葬在这里,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佛曰:身是菩提树,但是这里没有菩提树,这有葡萄树,那你就将就些身是葡萄树吧。”

他向着那堆土坟,点了三下头,算是在致哀了。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刚刚打算是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具体是什么地方,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喃喃地说:“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我来这里好象就是来抓阿虎的吧,

现在我竟然把它给埋了,我不是脑袋糊涂在犯傻了吗?”

他把右手直接伸进完全疏松的土堆里面,揪着阿虎的耳朵,像是萝卜那样,一把就把它从里面给拔了出来。

张力拍拍阿虎身上的土,一只手抓着左腿,另一只手抓着右腿,倒背在身后。他的脚第一步还没有迈出来,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强盗在抢劫完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像是刚刚从别人家里做完客一样,大模大样地走出来的?

要是被那个男人婆看见了我的这副德行,那还怎么得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强盗,可是要是被男人婆抓住了我的这副样子,我的下场估计也比强盗好到哪里去。

她一定会像是我对付阿虎那样来对付我的。

但是,我应该才能不让她抓到呢?

让我像是对付阿虎那样去教训她一顿,然后再告诉她不要来抓我,

哼哼,你就是再借我一副胆子我也不敢呀。

看来,只有用这一个杀手简了。

什么杀手简呢?

那就是不要她出来抓我。

但是,她又不是我的老婆,她怎么可能乖乖地听我的话,乖乖地呆在房间里不出。

再者说了,腿是长在她的身上的,她还不是什么时候想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呀。”

张力把尿都想出来了,了还是没有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他把阿虎扔在地上,站在池子的边缘对着那群正聚集在一起也不知道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的金鱼呼呼地撒起尿来。

鱼儿仿佛也开始替张力这种目中无人随地大小便的行为害羞起来,一个个全躲到了水底不肯再出来。

张力忽然笑了起来。

他抱着阿虎,望着远方的麦田。

只见无数的蜻蜓突然大片飞起,在金黄的阳光中挥动空气,发出了巨大的嗡嗡声响。

此刻,阳光正好,头顶有蝉鸣,风还在吹着,懒洋洋地让人昏然欲睡。

啊,真是美妙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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