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 载】书法菩提·遗落的宣和书谱(四十六) ■张晓林
2021年7月14日《书法报》第27期3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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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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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郑居中正拿王仔昔开刀,其目的却是冲我(蔡京)而来,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然而,只能说,他们选错了对象。
我与道士王仔昔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当初王仔昔是住进了蔡府,但那是奉了徽宗的旨意。
尤其是某一天,王仔昔对我说,他大白天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一下子触犯了我的忌讳。
我因星变被罢相,一段时间里,我不能听见“星”这个字,一听见它就禁不住浑身打摆子。
第二天,我就奏请徽宗,将王仔昔从相府移到了上清宝箓宫。
徽宗在动诛杀王仔昔之念前,对这个狂妄的道士还是信赖的。
政和六年(1116年)八月间,王仔昔建言将九鼎之名全都改了,徽宗就毫不犹豫地听从了他。于是颁下改名诏令:
帝鼎改为隆鼎;
正南彤鼎改为明鼎;
西南阜鼎改为顺鼎;
正西皛(xiǎo)鼎改为蕴鼎;
西北魁鼎改为健鼎;
东北牡鼎改为和鼎;
正东苍鼎改为育鼎;
东南冈鼎改为洁鼎。
唯独正北方那只宝鼎的名字没改,至今我也没参透为什么。
不仅如此,王仔昔还认为九鼎不宜置于大内之外,而应该在大内重新建阁,将九鼎迁移其中。
于是徽宗再次颁诏,且是御笔亲书:“善。可令疾速安排。”
新阁地址很快选定,在天章阁的西边。
阁建好,取名“圆象微调阁”,并诏差我为礼仪使,和王仔昔一同负责迁鼎事宜。
诸鼎之中,隆鼎最大、最重,尤为难迁。我动用了上万之众拖拽,尚感吃力难行。
王仔昔走过来,对我说:“交给我。”
他便喊起了号子,两手也一个劲儿地舞动。
说也怪,那鼎在他的号子声中似乎变得轻了、飘了,众人好像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先是缓缓的,继而就疾速前行起来。
10
这年的夏天,京师周围大旱,因此,皇宫之内异常闷热。
林灵素笑着对徽宗说:“我求场雨来给陛下冲凉吧。”
于是,林灵素开始设坛作法,手中的拂尘舞动一阵子。
林灵素对徽宗说:“眼下唯黄河一路可通,雨只能下宫内,不能惠及宫外。”
徽宗说:“只下宫内也行,聊胜于无吧。”
林灵素道服鹤氅,双手作抱天状。瞬间雷电齐作,大雨瓢泼而下。
雨停后,中使自外归,对徽宗言:“宫门之外依然是烈日当空,一滴雨都未曾落下。”
徽宗骇异,自此认定林灵素道法高深,对其宠幸有加,赐道号——通真先生。
一段时间后,徽宗听从林灵素的进言,把我取名的“天下崇宁万寿观”改为了“神霄玉清万寿宫”,而且让我书写新的匾额。
我自然不满,这种不满在笔端流露出来,写到那个“玉”字时,笔势就有些险急。
林灵素在徽宗面前挑拨道:“玉中的那一点乃金笔,而锋芒侵王,是以'书’犯上。”
徽宗看了我的题字,什么话也没说,御笔重新题了,交给林灵素。
林灵素不甘心,不久蛊惑徽宗诏告朝野,在各州县广设“神霄玉清万寿宫”,还允许以寺院改造为之。
如寺院中有塔林者,将塔上的相轮火珠一一砸碎,弃之荒野。
然后,改称佛塔为郁罗霄台。
荒唐的是,有一天早朝,徽宗忽然用他那杨柳飘曳的书法御笔手诏曰:朕乃昊天上帝元子,卿等可册朕为教主道君皇帝,唯于教门章疏称用。
徽宗彻底被林灵素虏获了。
这样一来,国家就有了两个序列,一个是朝臣序列,一个是道臣序列。
朝臣序列的宰相是我,而道臣序列的宰相却是林灵素。
这注定我和林灵素之间必定水火不容。
林灵素的公开挑衅起始于那个黄昏。
徽宗在太清楼设宴,与众道士共乐。
照例,林灵素左右不离地跟随在他的左右。
经过《元祐奸党碑》时,林灵素停下脚步,然后,对着石碑稽首行道家大礼,状甚谦恭。
徽宗很是奇怪,问他:“灵素何故如此?”
“碑上这些人,都是天上星宿下凡,臣不敢不行此大礼。”林灵素答。
宴席之间,徽宗向众道士说起此事,众道士纷纷说道:“我等亦早知道,只是不敢说耳。”
徽宗问:“此话怎讲?”
众道士齐呼:“怕宰相之怒!”
徽宗一怔,脸色随即变得难看起来。
林灵素离席,走到书案前,展纸研墨,用他那道家画符般的书法,挥毫写下一首诗。诗曰:“苏黄不作文章客,童蔡翻为社稷臣。三十年来无定论,不知奸党是何人!”
第二天,徽宗就宣去我,拿出这首诗让我看,还问:“诗如何?”
尽管徽宗满脸的笑容,我还是感到像坠入冰窟一般,彻入骨髓的寒意浸遍全身。
“臣惶恐,愿乞出朝堂。”
徽宗依然笑着:“不就是一首诗吗,丞相何必当真。”
那语气,竟然极淡。
从这天开始,我与林灵素之间无硝烟的战争就拉开了帷幕。
过了不久,坊间开始流传一则奇闻,说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吕洞宾来访林灵素,二人携手在和乐酒楼喝酒。
这座酒楼与另外两家——欣乐、丰乐酒楼都是新建的,其辉煌华丽已超过樊楼。朝中的大臣多来此雅集。有一年朝廷宴请高丽使节,就是在和乐酒楼进行的。
暗探将此事密告徽宗,徽宗很想见吕洞宾一面,便换上道服,急忙乘小软轿赶往和乐酒楼。
然而,等徽宗赶到时,已是人去楼空,不仅吕洞宾杳如黄鹤,就连林灵素也不见了踪影。
徽宗并没有白跑一趟,他看到了一首诗,“捻土焚香事有因,世间宜假不宜真。太平无事张天觉,四海闲游吕洞宾。”
这首诗墨气淋漓,宛若新出。落款竟赫然是回道人(吕洞宾的别称)。
很快,有人将此事写成话本,刊刻成书,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叫卖。
太子赵桓购得数册,进献徽宗。
徽宗览之大骇,将话本撕得粉碎,悬赏千缗(穿铜钱用的绳子,用于成串的铜钱,每串一千文),令开封府捉拿刊印之人,拉到马行街斩首。
然而,数月过去,此案竟无半点蛛丝马迹,成为一桩悬案。
唯一的结果,就是徽宗对林灵素冷淡许多。
下期预告:在林灵素最受恩宠的时候,有探子来告诉我,说他有间密室,看样子像是修道之所,极为隐秘,出入都内外封锁。即使徽宗,都没有让进去过。
我立即捕捉到,这间密室肯定大有玄机。
接着,我找来一个缩骨功高手,等林灵素外出时,潜入了那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