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吃肉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做豆腐?

过年,杀猪,吃肉。多么幸福的时刻。

奋斗了一年,辛苦了一年,盼望了一年,尤其是眼瞅着那小猪崽一天一天地变成了大肥猪,把平时的口水和哈啦子都藏起来,就等着过年吃肉。可以大口吃肉,为什么还要做豆腐呢?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这些老话俗语不仅纪录着浓厚的传统年味,也是传承着老祖宗留下的源远流长的年俗文化,每一句都有一定的说法和来历。只不过传的年代久了,很多本来的意思越来越隐隐约约了。

现在信息发达了,在古代就这一句为什么,如果没有高人指点,可能一辈子也弄不明白。所以,有些民俗传着传着就传成了传奇。现在好了,有书,有网,有各大搜索引擎,现在甚至连打字输入都免了,语音搜索已经很成熟了,甚至能根据你的偏好给你弄一套专门算法。

知识公平这个问题,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神秘。知识就在那里,你学,就是你的,你不学,他就在那里等着。

还是说这豆腐,古代天灾人祸那真是没个准头,人们最盼望的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样的好日子实在是珍贵与难得。于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在一些细节上加入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和祈愿。于是,弄出很多谐音梗。

“豆腐”与“头富”“都富”“兜福”“多福”等吉祥词儿是谐音。过年了,这又是一个新开头,又是一年新光景,做豆腐,寄托了人们新年的新梦想。豆腐的“腐”和富裕的“富”谐音,豆腐听起来像“都富”,取吉祥如意好兆头,腊月二十五磨了豆腐,祈愿来年的生活能过得富富裕裕。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贴上大大的福字,这豆腐的腐,与福字谐间,也是求福多福的意思吧。

有人说,“豆腐就是国人的乡愁。”本来感觉这豆腐是北方的特色食品,没想到的是,某年去贵州,深山老林,那里好像也见不着什么种黄豆的,但是,竟然可以看到最最传统的豆腐和豆腐制品。有当地朋友介绍说,这可能是当时北方过来的部队连人带豆腐手艺都留在了贵州。虽然没有细细考证,倒是也能感受到,豆腐就像长了腿,我们奋斗到哪里,他就会跟着我们到哪里,由此说豆腐就是国人的乡愁,似乎还是蛮有道理的。

还是要从过去物质匮乏的年代说起。

那时候,豆腐算是比较上等的食物。平日里是很难吃到的。听到村头拉着长声的吆喝:豆腐哟——,老妈总是会犹豫一下,是吃,还是不吃?那时候钱太少,都是以物易物,就是拿粮食去换。可以拿豆子换,也可以拿麦子、棒子或是其他换,不同的粮食有不同的交换比例。

这个交换,自然是要让做豆腐的换出些盈余。所以,每次听到那一声吆喝,老妈总是会犹豫一下,当然这也是后来自己当了柴米油盐的家才更加有了深切体会。

那时候,做豆腐在乡村可算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了。能点豆腐卤水的,在一个村里也没有几个好把式。听人们说,那卤水是有毒的,点不好,豆腐就是苦的,就是毒的。村里逢年过节或是家有红白喜事做豆腐的时候,主家总是要拎上两包点心去请村里最优秀的豆腐师傅。

从食材上来讲,豆腐介于荤菜和素菜之间,比鸡鸭鱼肉差一点,比萝卜白菜强一点,是取代肉类不错的选择,

穷苦的人们总是盼望着在新年吃上一顿好的,但是,肉类对于穷苦的人家来说,也是一件大消费,所以就会选择豆腐作为年宴的佳品。

小时候,我们家里过得是太紧巴了,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自己做过豆腐。倒是在姥姥家住的时候,见到过做豆腐的场景。

先是要拣豆子,年前这几天白天太忙了,经常是晚上拣豆子,主要是姥姥干这个活儿,姥爷和小舅他们也都参加,我和几个表兄在一边多是捣乱。现在回想起来,姥姥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也可能是个麦秸拧的蒲墩,两只小脚,黑绑腿,满头银发,大襟棉袄,守着个笸箩,一粒一粒地挑出那些坏了的豆子。那时候人们不懂什么叫黄曲霉素,但是,人们知道,坏豆子不能吃,坏豆子会吃坏人的。

拣好了豆子,就用大锅大盆铁桶泡起来,第二天天不亮,就用小车拉上泡发的豆子,去村里电磨房排队磨豆浆。姥爷说以前都是石磨,他见过,有的用人推,也有的用驴拉,那活儿太费劲了。还是这电磨方便,一合闸,一会儿就磨好,还比石磨磨得细。

磨好豆浆再拉回家,路上坑坑洼洼,经常会颠出一波一波的豆浆花,于是,有经验的村里人会弄两根高粱杆放在豆浆桶里,说来也奇怪,还真就不往外飞豆浆花。

回到家里,是架起来过虑豆浆,分离豆渣子,还是在磨房就给分好,这个记不清了。

好像是回家自己过虑,用木棍绑个十字架,弄一个大包,吊的房梁上,把豆浆倒在大包里,摇晃摇晃就是上渣下浆。

怎么感觉这个段落,有点儿像是做团粉的事儿呢?时间太长了,确实有点记不清。

豆浆分好了,下一步就是点火,烧豆浆。这时候我们小孩子就有事儿干了,抱柴火,烧火,姥爷姥姥主要是看锅,看烧的火候合适了,晾一下,就开始点卤水了。

看那一锅豆浆,眼瞅着就慢慢凝结,上面出现一层清汤,一会儿,就成了豆腐脑,再就成了老豆腐。盛出来放在一个木制模具里面,有点儿像是打土坯的那个模子,下面垫一块粗布,装满模具,拿垫底的粗布角往上一搭,加个盖板,板上再加一块大青石。这大青石可是宝贝,可以压豆腐,可以压咸菜瓮,好像村里家家都有那么一块泛着时光透亮的大青石。我小的时候,还抱着那大青石练过臂力。

然后,就等着压紧压实,等着吃豆腐了。

记得在做豆腐的过程中,姥爷会盛一碗豆浆喝,小舅和大表兄他们会弄一碗豆腐脑,加点儿酱油醋吃。这两个我都不感兴趣,也没什么记忆,当时感觉那玩意喝了之后就想吐。

记忆深刻的是吃豆腐网。

一锅豆腐连汤带水清到了锅底,会有那么一小层豆浆被烧成了锅巴一样,粘在锅底上,小心地用铲子铲下来,一面是白色的,另一面是焦黄的,满是半透不透的小洞,就像是一块一块的豆腐网一样。一点一点儿铲下来,收到大碗里,使水冲一下,变得凉脆,加上葱花、香油、盐、可能还会炉点儿花椒面儿,相当于现在的五香面儿吧,但是,我感觉灶火堂里现炉的花椒面儿比市面上任何一款五香粉都要勾人魂魄。

可能还有一点儿辣椒油吧。

反正,都是农人家里最简单的作料,就那么简单一拌,吃一筷子,简直是神仙级的美味。至今想到这个吃食,我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腊月廿五这天不仅要做豆腐,一些地方还有吃豆腐渣的风俗。有人说灶王爷上天汇报后,玉帝会下界查访,看各家各户是否如灶王所奏的那样,于是各家各户就吃豆腐渣以表示清苦,瞒过玉皇的惩罚,同时也希望给人们赐与更多的福。

玉帝发现家家都在推磨做豆腐,尝尝了豆腐、豆渣也并不是很好吃,就质问管理人间伙食的灶王爷,为什么他汇报的是民间有肉吃有衣穿,但真实情况确实是家家吃豆腐、豆渣。

灶王爷满嘴都是头天吃的糖瓜,你说他能怎么说呢。

后来老百姓告诉玉帝这是因为大家商量好集体在玉帝视察这一天做豆腐,目的就是让玉帝知道人间过的并不是那么好,希望玉帝在下一年继续保佑人间。

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传说归传说,如果一块糖瓜就能把灶王爷的嘴搞定,一块豆渣饼子就能把玉皇大帝给蒙住,那仙界也太有点儿不堪了。我们更愿意相信,其实仙界什么都明白,只不过睁眼闭眼,变着法子给人们多些雨露罢了。

仙是好仙,想法也是好想法,总是感觉不如实话实说好些,毕竟,我们的日子还要靠自己去奋斗,总想着从仙那里套利,套得多了,仙也会不高兴的,就像那个要大木盆的老婆婆,最后连个木盆也没落着。

不过,说到这吃豆渣饼子,倒是有点奇怪。小时候,吃那个太粗,刮的嗓子眼儿难受,后来参加工作了,总是想着过年吃一口家里的渣饼子。回家就会问问,走的时候还要拿几块,老妈后来都有点儿嫌我麻烦,说我越来越不吃好粮食。

现在,差不多每年还能吃上老妈做的渣饼子,但是,总感觉不如小时候在姥姥家吃过的童年第一口渣饼子香,其实,老妈继承姥姥的手艺算是不错的了。或许,这还是回忆里的思绪在作怪吧。

后来,自己买豆浆机,也试着做过渣饼子,结果是无比难吃。再后来,豆浆机换成了功率更大的破壁机,根本就打不出豆渣了,吃渣饼子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看着老妈满头银发,实在不好意思再求她的渣饼子吃了。

写到这里,不由想到,在我吃姥姥姥爷做的豆腐网和老妈做的豆渣饼子的时候,他们一定曾经在心里默默祝福自己的晚辈,吃了豆腐,头富,都富,兜福,多福。虽然后辈们的日子,谁也没有大富大贵,但是,老辈人们的祝福,总是得到了回报,起码,后辈人们的日子,都是一天比一天好,一代比一代好。这是家族传承奋斗的结果,也是新时代的赋予。

过年了,有机会就认真做一次豆腐吧。做不好也没关系,买两块,尝尝,回想一下豆腐寄托的美好,同时也解一下大鱼大肉的油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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