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抽雪茄的男人
抽雪茄的男人
我与他的碰面已不是简单的个位数数得过来,仅仅是在一个月之内。却莫名得对这个男人有了单方面的熟悉感,我向来就是这样,对一些人往往见的次数多了就算是我认为的认识了,而且潜意识还会相信有一天我们肯定就会面对面交谈几句,哪怕只是几句寒暄,彼此不询问年龄、职业甚至姓名。
我带的家教就住在市医院毗邻,距离银川实验小学不远的一栋公寓A座的最顶层,站在靠窗的位置足够包罗万象,窗户的设置安全系数不说虚的,够给劲,只能从下面拉开估摸15公分的口子,哦,它真的像极了我第一次在产科工作时上的第一台剖宫产手术,眼睁睁的瞅着我的老师单手接过四公分的手术刀在产妇刚刚用碘伏消毒过的子宫下段腹部划开14公分的裂口,这个长度仅仅能够取出正常新生儿的身体,所以我不得不说那扇窗户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足够安全的,至少轻生这件事做起来有些玄乎。倘若不是对此有一个简单的判断,可能那个男人想要终结的表现是我所能预料的。
每天下午的五点五十我准时从一楼乘坐电梯到十九楼,那个中年男人就爬在狭小的窗户口熟练地抽着“雪茄”,右手的中指第一关节的皮肤像是被烟熏得发黄,甚至再多看两眼就会觉得些许恶心,像是我记忆中村口姚家大院树墩下不务正业的烟鬼,整日烟熏火燎,酒囊饭袋,到谁家蹭谁家饭的颓废模子,他是村里出了名的光棍汉、懒汉,今年一过就该古稀之纪了。没有任何劳动收入,靠着国家那点双道户的补助维持生计,我不得不好奇:他抽的“哈德门、中华、红塔山等”还有我想不起、叫不出名的烟卷都是哪里来的?偶尔雨天的时候,我会碰见他在扶贫房一尺多宽的门台上一根续着一根烟,抽的神魂颠倒。发黄的两指、污垢填充的指甲缝、七拧八扭且长满牙结石的一口四环素牙齿;腮胡须和秃顶的头发像是立秋后栽了脑袋的草木蜷爬在粗的能插秧的毛孔里,东倒西歪不像个样子,和这个人精神搭的再匹配不过了......
这是我唯一见过抽雪茄的人,而我只是单纯的以为他发黄的手指与我所提及的老汉并不相同,或许仅仅是雪茄的缘故。暗驼色的卷皮,打火机点起来看着有点费劲,然后使劲地吸上一口,才能点着火,美美的舒缓一口气将席卷的烟草味透过窗口缝隙把它吐出去。这是我第四次见他,倒是觉得有缘,索性出了电梯站在几束大盆栽后面假装看看手机、偶尔做出打电话的姿势,就是想看看这个抽雪茄男人的模子和衣着:三七分的发型、发根又有新生的白发,表层漫着黑色年轻人的气息,可能大多不服老的人步入中年都要多多少少进几次理发店染几次发才会心里舒坦点;森马牌的白色体恤,前后双面印刷的卡通外文字母;西装裤看起来刚刚合身,不松不紧,黑色腰带边沿没有丝毫破损,前面卡锁的金属块正好反射着太阳光有些刺眼,于是我自是认为他的这条腰带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无力购买的。记得给父亲先前买的这玩意顶多一年就开始脱皮了,而且卡锁也有些迟钝,父亲有心没心地嫌弃一句:还不如我那三尺红布卷成的绳呢。他的皮鞋被鞋油擦得黝黑发亮,圆头真皮,之所以我判断真皮是因为鞋前没有走路留下的折痕,况且不觉得这双鞋是他今天新穿的,毕竟搭配这件西装裤也得穿个十七八天;初次见面的时候除了没有打量到鞋子,其他的穿着倒是记忆犹新,只是他的神情至今我能眸个侧面——他不快乐!
然而就在不久后的一天晌午,带家教的老板给我发消息说在医院给孩子看牙齿,让我下车后直接到医院大厅坐等他们,顺便她开车一起回去,回复完消息我就一路奔哒到医院;实则我是不喜欢那里屏气的消毒水的味道。自达医院的实习工作结束后我就像是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一样,抬头见到阳光就再也不想踏入那“地狱”一步,那些小心翼翼,唯唯诺诺,顶着毕业压力熬死的夜班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得劲儿,但好在今儿的身份与这无关了,心底有点暗暗自喜且不失礼态;然而就在我得意的时候,抬头在肿瘤科挂号处碰了那个抽雪茄的男人,他已经远远不是我前些日子所见到的年轻态,反而精神坍塌了不少。他的西装裤和名牌T恤在今儿换成了病号服,圆头真皮鞋换成了拖鞋,裤子太长邋遢在地上,时不时卷在拖鞋地下,拖拉出三两根布条;潜藏在黑色发梢下的白发悄然的爬上来,出头露面了。我小跑过去,看看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避讳的面孔,尽管他与我无任何关系。他没有我最后一次见他时皮肤亮堂、眼睛有神,表情暗淡和荒芜,想必这场疾病的来临都是在意料之中。我跟从他上了五楼肿瘤内二科病室,顺道在护理台借此翻阅了他的病例;病例夹子被里面的检查单涨得鼓包了,如果没有预测错,这些都是在几个疗程之后做的复查血液细胞单,而在末页的一张单里,我发现他的WBC和RBC远低于正常值的百分之八十。我瞬间像是被雷劈裂的木墩子砸在心坎供血的出口,一口气提不上来;从护理站到他所住的病室约摸50米的距离,我却怎么都走不到地,反倒越走越远,越走越沦陷......他的床头柜除了暖壶再没别的东西,宽大的病号服裹挟着此刻皮包骨的男人。一米二的床,他躺下来勉强能占去二分之一的面积,头靠在墙角的位置,双手抱在胸前,双腿屈曲,像是在祷告,像是在祈愿回到生命的原始。他也曾以这样的姿态在母亲的身体里熬过人生最初的韶华!
我心里千百次地轮回:他不是我见过的那个抽雪茄的男人,他不是我见过的那个抽得起雪茄的男人;他是退休干部,偶尔西装革履、偶尔名牌休闲装、偶尔逗趣花鸟鱼虫或者再多抽几次费劲的雪茄......
这时老板的语音电话响了,给孩子看完病我们一同回家,就在十九楼的电梯口,我又一次习惯性的朝窗口望了一眼:隐约着那个抽雪茄的男人靠在窗口,踏实的吃了一口烟又吐出去,一部分留在楼层里转圈打盹,我总觉得这烟倒是憋屈、闷得慌;于是想起我家的院子,母亲在没有给它砌围墙的时候是六七亩的大院子,种着“金蛋硒砂瓜”,父辈的人都会在瓜熟的候一起坐在阴凉下抽最便宜的“金丝猴”——两块钱 ,村里的空气向来都是新鲜的 ,这眼气并不会觉得紧巴,随遇而安;祖父一辈的人夹着旱烟卷,烟锅头在一年能出门唠嗑的时日一起谈及庄稼和农人有关的。
总之他们和城里人的烟气各不相同,不管人还是烟……往后家教结束,那个男人与我再未谋面,而我却时常想起了“雪茄”,它也许很贵......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冯婷悦,笔名:不二毛,女,90后,笔名“不二毛”。就读于宁夏医科大学护理专业,喜欢诗歌,书法,演讲,读书,作品多发表于校级文学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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