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梅花傲骨 （二）
梅花傲骨
石瑛||北京
天月来到剧团已经五天了，她给家里寄了封平安家信。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条不紊。在学校的时候，她学过正旦、花旦行当，现在跟着吴美霞老师学戏。吴老师长相优雅秀美，扮相温婉大方，舞台经验丰富，唱念做打样样精通，炉火纯青，是当年的名角儿。她知道只要通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在吴老师的培养下技艺肯定会有明显提高的。
黄梅戏是安徽省的地方戏，它的曲调优美，唱腔简单易学，当地人都多少会唱上几段儿。天月自小就喜欢黄梅戏，从小学开始就是班上的文艺骨干，黄梅戏唱的字正腔圆。初中一毕业她就考上了戏曲学校，毕业的时候通过自己的勤奋好学，又如期考上了戏曲学院，直到戏曲学院毕业，工作分配在了省剧团，真可谓平步青云！
他们班这次毕业的共有二十人，可分在省团的只有她和江晓镜两个人，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她和江晓镜分在了一个宿舍，平时工作和生活可以多多照应。她们居住的宿舍在一楼，屋里住了四个人，团里有好多演员都是安庆本地的，在团里住的大多数都不是本市人。
今天吴老师给天月说《女驸马》这出戏，晓镜饰演公主，她饰演冯素珍，洞房这一折吴老师已经给说完了。晚上趁着宿舍没有人在，她便和晓镜练习了起来。
晚上的夜色很美，银白的月光撒在地上，四处都有蟋蟀的鸣叫声。一轮圆月慢慢地在那里移动，夜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神秘的网中。
当天月站在窗前唱到“我纵死九泉也甘心”时，不禁听得一声“好”字。突然看到窗外站着一位小伙子，他正在鼓掌、叫好。晓镜打开窗户一看，原来是剧团的当家正生—李坚军。
“师兄是您呀？”
“小师妹你们唱得不错啊！”
天月说：“谢谢师兄鼓励。《女驸马》这出戏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给说过，不过听吴老师讲解可真是受益匪浅！听说吴老师年轻时也是团里的名角儿？”
“吴老师是著名的黄梅戏表演艺术家，继承和发扬了严派艺术。年轻的时候是团里的名角儿，和她搭过戏的演员都说，她技艺精湛，为人谦和，待人真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表演艺术家。你跟她学习，真得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那我真得是太幸运了！”
“对了，你会唱《天仙配》的选段‘满工对唱’吗？”
“您考我？”
“不是，随便问问。”
“会呀！要不要合唱一段？”
“行，那就献丑了。”
晓镜说：“师兄，进来吧。”
“不了，一会儿还要回宿舍揣摩角色呢！”
“您可真用功。”
“你们也不差呀，好了，抓紧时间吧！”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
两个人唱了起来，最后以晓镜鼓掌告终。
“多谢师兄赐教！”
“不敢当，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天月，你还别说咱们这位师兄还真有两下子！”
“那是当然了，毕竟人家比你我早毕业六年时间呢！”
“他唱功真不错！”
“时间不早了，咱们睡吧，明天还得早起练功呢。”
第二天一大早才六点多钟，天月就爬起来出去练功了。她看到晓镜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她。屋里的其他两位同事也都还在睡觉，这是她在戏校养成的好习惯。因为练功对于一个戏曲演员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天月把练功看得很重。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天月呼吸着清晨大好的空气，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经过沉睡一夜的剧团花园，在清脆悦耳的百鸟奏鸣曲中悠悠醒来。她仰望着天空，远处天边，白云破处显出一抹蓝天，晶莹澄澈，似蓝非蓝，似青非青；看到这些，身心感到更加愉悦。
“四更鼓打声声紧……”
天月又唱起了吴老师昨天说过的戏，她的领悟力很好，老师只要说过的戏，台词听一遍就差不多了，两遍就能完全记住。她的记忆力超强，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都是常人不能及的。
突然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来是李坚军。
“师妹早！”
“师兄，您也够早的。”
“刚才我碰上吴老师了。”
“她每天早上坚持练功？”
“是的，她坚持每天早上练功，艺无止境啊！她说，让我和你演《天仙配》这出传统剧目，准备登台。”
“那您得多帮助我。”
“那是自然。”
吃过早饭，天月看了看剧本，一看时间不早了，就和晓镜去练功房了。
吴老师和李坚军在谈话，天月走了过去说：“吴老师，我们什么时候登台演出呢？”
“时间很紧迫，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出戏准备作为压轴戏。元旦之前连着上演三场，有《女驸马》《梁祝》《天仙配》，我觉得哪出戏都不会太轻松，所以没有让你们自己挑，你看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倒没有，《天仙配》这出戏是我毕业时演出的剧目，指导老师们给了我很高的评价。在您的帮助下，演出水平一定会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太好了，节省了学戏的时间，就更容易进行排练了。这次演出旨在培养年轻演员，也是为了让老演员带带你们，所以挑选的都是业务水平过硬的同志，对你们的演出水平绝对有好处。《女驸马》这出戏我已经教的差不多了，今天继续教授，此次演出晓镜就唱它了！”
晓镜由公主改演冯素珍，是对她业务水平的一次考验。因为这出戏里面有反串小生的戏，所以也不好演。
练功房里，大家都在紧张的排练。李坚军帮助天月排练，两人不时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唱腔反复练习，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一天过得很快，晚上天月约师兄到宿舍来排练，他如期赴约。
晓镜对他们说：“你们练完了，也帮我练练啊！”
天月回答道：“没问题。”
两人挑了最难唱的两段儿进行了排练，竟没有出现一丁点儿差错，晓镜心里很是佩服。
天月说：“晓镜该看你的了。”
“好。”
说完，她就唱了起来，天月和坚军在一旁陪练，她唱地字正腔圆，如行云流水，非常流畅，真正入戏了。
唱完后，坚军说：“晓镜唱得也不错，你们不愧是戏校的高材生！”
“师兄过奖了，要说真正唱得好，应该是天月和您。”
“师妹，我和天月目前的表演水平还有上升的空间。”
“您这是精益求精。”
“晓镜，时间不早了，让师兄回去吧！”
“都快十点了，也该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接下来的日子，既紧张又繁忙，每位演员的心里都装着观众，对黄梅艺术心存一颗敬畏之心。
今天上午的时光，天月都消磨在练功房里，吃午饭的时候，她和晓镜坐在剧团的花园中聊天。
“今天上午排练的好辛苦，累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天月，你太卖力气了，你已经表演得很不错了！”
“我和吴老师比起来，那还差的远那！”
“你总是这么谦虚、好学，你是我学习的榜样，我真得很佩服你。”
天月吃了一口饭，笑着说：“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可别说佩服我……你的基本功扎实，在艺术上肯定会再上一层楼的。上午，你的戏排练的不错。休息时，我注意听了听你的戏，唱词优美动听，唱腔凄婉哀愁，小生戏反串的也不错，显示了你扎实的功底。彩排当天你肯定没有问题。”
“你这是在夸我了，我可担当不起啊！”
“我可是实话实说。”
两个人互相对看了一眼笑了。
吃完饭，两个人准备回宿舍休息，迎面碰上了坚军。
“天月、晓镜，你们刚吃完饭？”
晓镜说：“刚吃完。”
天月说：“师兄，您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
“您这是去哪啊？”
“我刚才去宿舍找过你，同事说你吃饭还没有回来，就一路找寻过来。”
“您找我有事儿？”
“刚才吃饭时，我琢磨了一下，《天仙配》中有一个细节想和你再商量商量。”
“好的，咱们花园儿谈吧！”
“天月，那我先回去了，把饭盒儿给我。”
她把饭盒儿递给了晓镜，和坚军走了。
两个人漫步在花园中，他们无暇顾及花园中的美景，边走边探讨排练的具体情况。
坚军说：“上午排练时，当演到七仙女知道即将重返天庭的时候，天月你处理得不够理想，我感觉没有演出七仙女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你想想我说的对吗？”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说：“师兄，你说得有道理。当时我处理得过于简单，只是通过眼神来表达人物的心情，您看可不可以用表情、动作和眼神一起来表现七仙女此时复杂的心情呢？”
“下午排练时，我们可以试试看。”
“那我先回去了，下午排练场见。”
“下午见。”
时间转眼即逝，元旦就快要到了。这些日子，通过吴老师和其他指导老师的帮助，演出的剧目已经排练的差不多了。
今天是剧团彩排的日子，天月和晓镜两个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观看彩排的有剧团的领导和指导老师，彩排结束后，王团长对吴老师说：“美霞，邢天月这孩子的天赋极高，是剧团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后要好好培养，个人建议你受她为徒。”
“王团长我知道了，收徒是大事情，我会继续观察天月的表现，再做是否收徒的决定。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传授技艺，让她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
“我相信你的教学质量！”
天月和坚军卸了妆以后，一起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说：“天月今天你发挥得很好。”
“是您戏配的好。”
“你太谦虚了！下周一就公演了，晓镜的《女驸马》排在第一个出场，你压轴，紧张吗？”
“我还真怕演不好。”
“没关系，有我呢！”
“晓镜的彩排完成的不错，您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吗？”
“她在舞台上的表现可圈可点，无懈可击。”
“谢谢师兄的肯定，我会转达给晓镜的。”
“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嗯。”
这天晓镜回到宿舍，看到天月坐在窗前发呆。
“嗨，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只是想家。”
“我也一样，虽然家里常有家信寄来，可还是想家。完全可以使用电话进行联系，但是我还是喜欢写信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也是。现在离公演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你有把握吗？”
“放心吧！我虽然在学校贪玩儿，但是从没有耽误过什么，在这里人人的敬业精神使我感动，要想追上他们，一定要付出超人的代价才能迎头赶上！明天早上，练功时别忘了叫我。”
“好，没有问题。你基本功扎实，可是一学会了，就爱贪玩儿。”
“谁让我太好动呢！”
剧团终于要演出了，戏票早已在两周前就售罄了，可见人们对黄梅戏的热爱程度。
剧场里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来此看演出的观众很多，座无虚席。
吴老师叮嘱大家：“大家要和平时排练一样认真，尽量发挥到自己最好的演出状态，相信你们演出会获得成功的。”
剧团的各位领导坐在了台下，和观众一起观看此次演出。
大戏准时开锣了，这三出戏都是全本剧目，所以演出的时间安排的比较早，下午四点钟准时开始。这是前所未有、史无前例的。
随着“春花带露满园香”的合唱，《女驸马》开场了。晓镜扮演的冯素珍坐在绣楼诉说心中的苦痛，她的扮相清秀、大方，这一大段儿唱完，台下就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吴老师在后台听的真切，暗暗高兴，一出场就博得了满堂彩，这也给下面的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从心理上就不会太紧张了。
一出戏演了快两个小时，《女驸马》渐渐的接近了尾声，《梁祝》的演员在后台做好准备。
晓镜下场后，吴老师拍着她的肩膀说：“你比平时演得还要好，真正投入进去了。”
“多亏您指导了。”
“这是我们老师的职责，还是靠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多谢您的夸奖。”
“快去歇着吧！”
她回到了化妆室卸妆。
天月说：“晓镜，我虽然没听见你唱，也没看到你的表演，但是从观众的掌声中，能听得出你唱得不错 。”
“今天我真的是超水平发挥了，下面就看你和坚军师兄的了。”
“我一定会尽力的！”
《梁祝》终于在化蝶中降下了帷幕。大幕又徐徐的拉开了，人间仙境再现于舞台之上。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今天演来，观众们一样看的如醉如痴！
天月的七仙女，扮相娇美，举止端庄，唱词和念白都清晰、动听，使人们得到了美的享受。坚军饰演的董永忠厚、老实，扮相英俊，唱念都非常精彩，很有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王少舫老师当年的风范。在舞台上展示出了他炉火纯青的艺技，使在场的观众不住的鼓掌、叫好。
特别是演到七仙女重返天庭时，全场观众鸦雀无声。她一声声如诉如泣的呼唤，是那么地感人至深、催人泪下。董永昏倒在荒郊野外，七仙女望着董郎，一步三回头慢慢地升上了天空。此时，她调转身深情地看了一眼董郎，又返回到了人间。
她泪流满面的站在槐荫树前，在槐荫树上用簪子刻下了满腔的肺腑语：“来年春暖花开日，槐荫树下把子来交，把子来交，把子交，不怕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听了这让人心碎的唱词，在场的观众无不动容，观众们安静地欣赏，被感动得潸然泪下……都在为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唏嘘不已！
七仙女看了董郎最后一眼，终于返回了天庭。董永苏醒后，看到了槐荫树上娘子刻下的四句话，双眼望着苍天，脸上挂满了泪痕。
“苍天啊！为什么你要让我失去那贤淑美丽的娘子呢？”
那一声声凄楚地叫喊声，让观众们深感揪心，不到两个小时的演出，掌声此起彼伏。
吴老师在后台显得既激动又高兴，她想：“只要假以时日，天月肯定会成为剧团当家花旦的，收徒的事情还有待观察。”
演出结束后，全体演员一同出场谢幕，特别是天月和坚军受到了观众的喜爱。台下的观众不肯让他们两个人走，他们只好留下来再一次的鞠躬、谢幕，直到观众全部退场为止。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石瑛，北京人，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文学，在文学中陶冶情操，在文学的海洋中畅游。善于发现美好的事物，用文字记录下来，用相机拍摄下来。爱好文学、体育、戏曲、曲艺、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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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何爱红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