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张三的出租车正好路过一个三岔路口，暗光处隐约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角。伸着脖子瞅了一眼，似乎是一个女的，他把车靠近，停了下来。女的身材纤弱，锁骨处一片殷红。穿着绑带式睡衣，衣服领很低，露出一片春光，光着脚，小声啜泣。“你光着脚，要不我送你去宾馆？”再次打量，碰上迎面抬起的目光，左眼旁一大片青紫，原来是这个楼上麻将馆里的老板娘，有一次她在路边跟人吵架，张三拉着客人正好停在此处，印象深刻。动了恻隐之心，他抱起她，轻轻放在出租车的后座。第一次，张三有一种冲动，特别想保护一个女的。犹豫了一下，他把车停在附近的酒店，抱她下来，走了进去。安顿好一切，张三没敢停留，出来上了出租车，他怕她忍不住想要把她带回家。以后，张三经常光顾麻将馆，对面就坐着夜色中被他抱过的女人，很恍惚。眼睛总是不经意看她，头发胡乱一扎，眼神明媚。她出牌很快，说话也很快。她笑得很夸张，骂人也很来劲。张三总是不住地打量她，可又说不清在惦记什么。从此，她走进了他的生活，那张被生活侵蚀了的婚姻的网，被他曾经挣断，现在又被他一点一点撑了起来。她叫艾小宁，32岁。初中没毕业就跟了王强，王强就是她的世界，在这里她习惯了挨打。似乎身体不是自己的，疼过去就不疼了。艾小宁喜欢打麻将好几年了，坐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想，只想着眼下的这张牌怎么打出去。逃也逃不出的那几年，她渐渐认命，说压抑也谈不上，无非就是疼一阵。遇到张三是个意外。艾小宁并非看不出对面这个男人眼里的探索。那天他抱她走进酒店，她甚至想大不了从了他，反正这个薄情的天地从来没有温暖过她。可他偏偏掖好被角，走出去了。她记住了那双眼睛，微凉又炽热。他们几乎没有话。艾小宁眼角的淤青逃不他的眼，心里的厌弃和悲凉逃不过他的心。只是那双眼睛始终追随着她，却从不开口。两个月后，艾小宁主动发了一条微信，张三，我今天过生日，请你吃个饭，谢谢你坐怀不乱。他们依旧不怎么说话，他很少约艾小宁，除非她主动。害怕打搅她，害怕她挨打，张三守得小心翼翼。更多时候是艾小宁在哭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他抚摸着她的伤疤，却无能为力，张三在等那一句，带她回家。张三问过艾小宁，你没想过离婚吗？艾小宁问他离了婚说我能干什么？我跟了王强十六年，我还能干什么？张三差点脱口我养你啊，但是艾小宁根本就没给过他机会，他只是艾小宁受伤后的避难所。他夜里梦见艾小宁光着脚，站在冷风里。她浑身是伤，喊着他的名字。从那以后，张三再也没去过麻将馆，艾小宁要的不是他的爱。他守着她，听她的哀叹，却渐渐远离她的世界。他拼命赚钱，白天黑夜跑出租，以为这样就会淡忘。直到几个月后，张三听一个常打麻将的朋友说，艾小宁出车祸了。她丈夫好像抓住她搞外遇的小辫子，在高速路上把车开向了护栏，两人都受伤了。再见到她，艾小宁左胳膊打着绷带，头发胡乱绾在一起，斜立在麻将馆门口。他的心揪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张三才忍住没有把她揽在怀里。他一定要带她走，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他都愿意，他等着那句话。“带你见识一下我的新车，甲壳虫。你看，我这伤也没白受”，艾小宁指着麻将馆旁边停着的一辆新车，对张三说。他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准备了那么多的话烟消云散，他感觉自己像个二十几岁的愣头青，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或许这几年的光景，从来都是自己的错觉，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婚姻中的女人。他甚至连招呼也没打，开着自己的出租车，顷刻消失。
作者简介：徐婧，黄陵县店头镇职工、县文联会员。文字就像个消化垃圾情绪的容器，把内心淤积的忧郁吸纳进去，揉碎搅拌，给阳光一蒸发，灿烂成一棵开花的树，芳香四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