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选登】|放生
老家坐落在深山小镇的东头,依山傍水,空气清新。夏天,绿树环绕,鸟语花香。每当酷暑来临,东篱边上那架葡萄树便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成为天然的“凉棚"。
那是一个农历七月七日的午后,我和妻子来到葡萄架下,摇扇品茶,听蝉吟诗。突然,妻子指着葡萄架上方尖叫一声:“蛇!” 我二人飞也似的跃出了“凉棚”。回头细看,一条二尺多长的白蛇正爬在一段藤蔓上乘凉呢。我迅速找来一根细长木棍和铁锨,喜欢研究生物的妻子不高兴了:“干嘛呢?你也和那些凶狠的人一样见蛇就下毒手吗?” “哪能呢?咱家毗邻山水田野,经常有野生动物光临,祖祖辈辈从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你拿那些工具干啥呢?”
“蛇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朋友,我想礼送其回归自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先坐一边陪陪朋友。”
“我正有此意。” 白蛇在架上彬彬有礼,我们在架旁恭恭敬敬,蛇与我们对视着,此时无声胜有声。妻子首先打破沉寂:“白蛇同志,作为朋友,你们在农业、林业和医药等领域为人类做出了杰出贡献,因此,愿和你们和谐相处。不过,不是强行将野生变家养,有了感情舍不得放生的狭义和谐相处,而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敬畏大自然的广义和谐相处。” 白蛇抬了抬头又低下了,好像在说:“言之有理!” 我接过话茬:“所以,我们就不留你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送你。”
我用一根细长木棍轻轻地往下拨拉,胆颤心惊,生怕它因我的不敬而顺着棍子爬过来袭击我。一下,两下,三下,白蛇一动不动。“不愿走?白蛇啊,人道是客走主自在,咱们要顾及栖息在楼里的鸽子斑鸠以及所有檐下树上那些鸟主人们的感受啊。” 白蛇好像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现在开始调头往下爬了,我赶忙一手握棍一手握锨,伺机往锨上弄。下来了,下来了,上锨,上锨,成功!
它不想劳驾我,总想下来自己走,我当仁不让。它围绕锨头旋转下行,我旋转锨把保持它下不来。就这样,蛇转锨头,我转锨把,玩起了二人转。
刚跨上马路,碰巧遇上个收购蛇的,"卖给我吧!" 我没理他,有一次,我从他手里买一个可怜的大乌龟放生,竟然多要了我三倍的价钱。
下了马路,来到河滩,那生机勃勃的菜园子一个挨着一个,放下恐有危险。
走近河岸,一群洗澡的孩子围了过来,“大伯,你耍蛇啊?” 我苦笑了一下: “孩子们啊,不是我耍蛇,而是蛇耍我呀!” 看我大汗淋漓,过来个胆大的给我擦了擦。更不能放在这里了。
过了河是玉米大田,行行墨绿,列列挺拔,头顶雄蕊白生生,腰部樱须红艳艳。“白蛇啊,这里是你生存的风水宝地,就此别过。” 还没等放下,侧面走过一位扛锄的农民。啊哟,干脆把你送上山吧!
山路崎岖陡峭,杂草荆棘丛生,我攀登得越来越艰难,幸好蛇旋转得也越来越缓慢。终于到了半山腰,正要放生,突然悠扬的牧笛伴着咩咩的羊叫声由远而近。我止步不前,眼不离蛇,锨不停转,心力疲惫。一会儿,牧人赶着一群羊过来,问明原由,给我指明了方向。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过另一座禁牧山林,找到悬崖峭壁,目送白蛇穿过草丛,钻入石缝。
我如释千钧重负,顿时感到腰酸背困胳膊疼,于是找了一片较平坦的草坡呈大字形躺下,忽然右手好像触摸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一骨碌爬了起来,“妈呀!蛇!蛇!蛇……,蛇蜕!” 足有一米多长,完好无损,栩栩如生,吓死我了。霎时间,一身疲惫化为乌有。此地不宜久留,一路健步一路歌向家奔去。
妻子早已在门口四处张望,“送一条蛇走八年半!让人着急死了!你听,树上的鸟们也埋怨你归来晚呢!” “你没喂它们?” “喂了!" “不对,东篱后有情况,那边的鸟叫声不同寻常。”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刺猬正沿着篱笆找出路呢。“你啊你,墙角水口小,硬钻进来吃饱出不去了吧!”
我把刺猬装进一个带盖的竹篮里,妻子说:“我今晚不去葡萄架下向织女乞巧了,就跟上你学习放生技巧吧。”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空,染红了小镇。我和妻抬着很轻又似乎很重的竹篮,披着彩霞,含着微笑,踏上了五彩斑斓的放生之路。
作者简介:王保喜,男,1959年出生,语文教师,现已退休,喜欢文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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