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名缰利锁文化人 2

在同一家酒店，也就是洪校长所在的雅间的隔壁，岳秋光和赵熙文联合做东请程科进，赵熙文又自作主张打手机叫来了臧怀冰，岳秋光有些不悦，所谓无密不成事，乱叫酒陪，说话就不方便了。

蕙原县志改革开放三十年，出一本县志的工作已经进入了约稿征稿阶段。程科进负责文艺方面的信息采集和编辑。岳秋光做主陪，赵熙文做副主陪。程科进毫不犹豫地坐上了主陪右手的贵宾座椅，臧怀冰坐主陪左首位上。紫嫣小姐坐在贵宾和副主陪之间的椅子上。“请孟建权主席也来吧，文学要通过文联，书画还要通过孟主席认可才行啊。”岳秋光最先响应，他快速拿出翻盖的手机，给孟主席打电话。

其实，他心里是有看法的。春天孟建权刚过六十大寿，他给岳秋光许下的诺言没有实现，还凭空增添了一个美术本科毕业生当上了青年书画协会副主席。幸亏他一再给孟建权送礼，不经过任何任免程序，孟建权硬生生地把那个小青年拿下来。他已经两鬓霜白，身体衰老，还是没有 退职让岳秋光接班的意思。尽管他心里不高兴，他还是堆起笑脸，快速反应，完成了对孟主席的邀请。

在芝麻大的县城，像这种不在行政级别的针尖大的权力，都是天大的事情。也许每一个小县城，都有这种情况，热衷名利和权力的人，往往不是才能出众，而是人格有缺陷，俗欲膨胀，利欲熏天的人。他们通过行贿和拍马，结党营私，拥挤在神圣的政坛，或文学艺术的圣洁舞台上吆三喝四。像岳秋光这种天赋一般德才全无心胸狭隘缺少自知之明的人，正是这样的人，他自称岳荷花，与赵牡丹黎花鸡可以做一个三俗联展。他一直在走捷径，傍媒体，傍权力，傍名家，傍名城，蹭热点，自称实力派画家。

孟建权推门进来了，大家齐刷刷站了起来，就如国民党将领见了蒋中正。岳秋光让出了东道的位置，他坐到了臧怀冰与赵熙文之间，对着紫嫣小姐。自然丰盛的酒菜陆续上来，煎炸烹调，木耳，海参，大红海虾，鲤鱼，黄花菜，蝎子爬雪山，炸薄荷，阿公里脊，湿热的小手巾卷儿，用细管细细吸用以解酒的香妃醋。转盘式的大圆桌，婉如色彩纷呈的辽阔的华北平原。

饶着餐桌和人群转的紫嫣小姐别有一道风景，她左手拿四特，右手举干啤，一会又开红葡萄酒或忙换上新盒太子奶。桌间杯盘碰地叮当响。昨天她穿了牛仔裤、银灰衬衫外套一件红似火焰的大红的网眼坎肩，今晚她又换了一身大红底金凤凰旗袍，斟酒斜倾,不时露出白晰的大腿，婀娜的动律，顾盼间眸子分外明亮，在举手投足之间确实令人着迷。她的脸颊因忙碌而更加红霞满天了。

“孟主席，文化名人艺术名家录入县志，要有一个标准，是按行政级别，还是按协会级别，还是按着知名度，出书多少呢？这一次，文学艺术这一块由我负责，其他行业，都是各个局直接提供，用文字数字说话，不用突出个人。文学艺术必须突出每一个人。我想这样，让文联提供文学方面的人员材料，书画方面就由孟主席推荐吧。”程科进最先发话。孟建权一直深沉着表情，变白的眉毛投影遮着他阴郁的眼神，他慢条斯理地说：“嗯，可以，可以商量。每个人简历字数多少啊？”“二百字吧。”程科进说。“啊，二百字？”岳秋光和赵熙文几乎同时诧异这个数字太少了。

臧怀冰向来说话比较直接，他因为文学评论的底子，对社会事事物物有小小的批判意识，他属于省城的人，偶然到蕙原来做客，县志之事与他毫无关系。他说：“我所了解的情况，大致标准一致，像母校举办多少周年校庆，被邀请的学生编入宣传册，都是按着官阶学历学位和职称,。单位写史志肯定是以官官阶为主。这里评文学奖，那里评文学奖，一等奖都是局长以上的官。县里出版奖励肯定是县长书记的关系，要么就是家人，要么就是知己亲戚或知己朋友。别的县写县志，我也了解一些，有人为了进县志，求娘娘告爷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态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