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寂静和原罪的舞者

    随    笔   

大年三十，雨。初一，雨。印象中的春节，从来没有如此阴郁，甚至有点诡异的怪天气。初二，晴。阳光惨淡。

没有鞭炮，没有烟火，没有饭局，牌局，没有聚会娱乐，没有逛街购物，没有电影院，没有歌厅，舞厅，没有宾馆餐馆，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同事同学，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然后，回到家里，回到房间，回到自己，回到第一次觉得漫长的假期，这该是金子般的春节呀。

街上，路上，乡间，楼道，甚至邻居，对门，没有人，没有车，似乎这是那个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古时候。

如果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时光可能会更难熬，但也可能更宁静和古典一些。手机不间断的把恐惧，把焦虑，把这场瘟疫现场般推送到我们的掌心，我们的眼前。而抖音依旧在狂欢，在喧嚣，在潮汐一样的拍打着我们的眼睛。

如果不陷溺其中，只是单纯的发呆，静坐，时光的细节便开始徐徐绽放。比如院子里水面倒映出的阳光会反射到阴面的墙上荡漾。比如飞蛾会在空中打开透明的小翅膀。比如乡间的田野，有收割后的空旷和宁静。比如麻雀会在第一缕阳光出来的时候醒过来，然后像满树果实一样落到地上，叽叽喳喳的相互聊天。温度适宜，刚刚吃完食物的鸡子们，在鸡舍里惬意的哼鸣，或者拉长了音调，抒情以及唱歌。

听说是125微米的带着王冠一样的小东西，听说是蝙蝠、蛇，或者任意一种野物。这场瘟疫，把武汉，把湖北，变成了无限大的封闭病房，我们每个人都是病人，又都是罪人。吃猪肉比吃蝙蝠更高尚？吃蛇比吃泥鳅更恶劣？吃羊吃牛吃驴吃马吃鸡吃鱼，比吃穿山甲吃娃娃鱼吃孔雀吃中华鲟吃野兔野鸟吃一级二级保护动物更具有道德感？如果不是出于猎奇或者炫耀，我们吃什么，都是一种犯罪。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带着原罪，活在世间，无常和意外本是宿命。在上帝的眼中，科比的死和每一个渺小的病患的死，一样重或者一样轻。又或者是，每一场意外的亡灵，都是我们每一个幸存者的替身。

舞友群有125个人，她是其中一个，热爱跳舞的一个。而现在，她是放射科的医生，全天候值班上班，时刻面对病患，确诊的或者疑似的。除了偶尔来群里提示我们保护自己的注意事项，也会倾诉一下担心、焦虑和恐惧，自然，也会表达坚强和担当。谢谢她，她似乎是我们这个群里另外124个嘻嘻哈哈舞友的代表，孤身前往战场一线，抵挡和迎战。不唯是她，我们需要谢谢这场瘟疫阻击战的所有参与者，他们是我们的家人和亲人，他们是在帮我们，替我们，为我们，去承受这场苦难。勤洗手，带口罩，不聚集，不串门，这是避免传染的注意事项，是个人的修行，也是一种忏悔或者赎罪的仪式。

正在经历的，终会过去的，是众生的三生三世，是无情无意又无限美好的人间，是度不过挣不脱又舍不得离不开的此岸红尘。

越无聊就会越深遂，这个类似禅坐打定的下午，朋友自微信群发来未经证实的信息，上班有可能会推迟到正月二十，这几乎是一个无限接近坏消息的好消息。

还是想想那个医者舞友，不由自主一个人在家跳起来。

作家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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