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文/3度 图/网络
田里,虫儿在鸣叫,一声接着一声;路边,每隔一段,便有人坐在家门口,端着大铁碗吃饭。这样的场景,对于小时候在农家呆过几年的我来说,并不陌生;但,还是有些陌生,毕竟好多年没有在农村的小路上,走上这么许久。
两个小时了,从六点半到八点半,一路上走走停停,和女同事一起记着手中的名单,盯着小路上或行走或纳凉的路人,不停的问,不停的找,用史上最为笨拙的办法做着目前最重要、也是最伟大的事情——扶贫入户调查。
六点半的县城,天还很亮;六点半的农村,天也如想象中的敞亮。八点半的县城,在霓虹灯的光彩照人下,周边依旧很亮;八点半的农村,却不如想象中的敞亮。
两户精准扶贫的村民,住在村子的最东北角。东边,是一大片麦地;北边,是更大片的麦地;破旧瓦房的前面,被他挖出一个个的小坑,当然,这是我到达之后才明白的状况。我感谢带我们前来的那位老人,如果不是他,很难想象在这漆黑的夜里,在这陌生的辗转的小路上,两个胆小的女人能够精准的找到地方。
这个已经古稀的老人,端着黄色的大铁碗,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头上吃饭。我上前问路,他头都不抬的用手一指,算是告知了地方。看着暮色的天空,依旧迷茫的我再次询问,他终于抬起头,疑惑的目光从上到下打探我,我说明来意,他爽快的说:“一起走,不好找。”
小路,窄的不能过车,步行前往,边走边闲谈。老人性格很好,能说会道。一路上,遇到散步的零零散散的人,也都会热情的先和老人家打招呼,看来在村里,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不仅在村里,就此刻,我的心里,依旧挂记着老人昨晚的引领之恩。
微信上来新消息了,无论是工作消息还是私人消息,我都不敢去看。脚下,是坎坷不平的土路;前边,是脚步如飞的老人,我手机上本微弱的灯光,在这紧要的关头分外耀眼,照亮的范围也分外的足。
“到了”,老人轻吐一口气,身上的汗味夹杂着口气中的蒜味,却不令人讨厌,老人碗里的面条在刚才行走的过程中已经消灭完,只剩一个大铁碗无奈的在老人手里低垂。
“开门,我是前面你爷”,老人喊着门。
门开了,一名看似20多岁的男人死盯着我,在手机的手电筒下,一眼不眨的死盯着我看。在这漆黑的夜里,我想起鲁迅笔下的《狂人日记》,我有点害怕,有些不敢说话,但在老人的陪同下,还不至于脚步后退。
“看啥看,赶紧搬个凳子,人家大晚上还在工作,调查你的家庭情况”。那男的终于扭头看着我前面的老人,低头嘟囔了一句:“屋里脏,在门口说”。
我急忙接过话头说:“大爷,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大门口说吧,不耽误事”。眼前,清清楚楚的状态,明明白白的现实,无需多说已经明了。
了解完情况,返回的路上,路经拐弯处,突然看到后面一个粗粗的胳膊从头上挥了过来,我赶紧抱头蹲下,随之而来的是自己大声的呼喊。大爷赶紧回头抓住蹲在地上的我,询问原因,我才看到:原来在路边住户微弱灯光下,树枝的影子变的粗壮起来,一阵风刮过来,可不就像胳膊抡了过来吗?真是虚惊一场,我心里也禁不住鄙视起自己的胆小与怯懦来。
对大爷表示了千恩万谢,就此别过,往家走去。回复了手机上的一些消息,惦记着朋友的惦记,享受着夜色中的温暖。一直沉默的同事这时才告诉我,在那家她不敢多说话,因为数年前那家曾经发生过一件惊动整个地方的刑事案件,可怕到让人足不出户。听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前些年的那个案件,马上让她闭口不谈。
夜,很黑。我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宁愿被蒙在鼓里,我愿意在这个时候做一只鸵鸟,躲在此刻夜色的温暖与安宁中,反正事情已经圆满完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