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七部之英帕尔战役（十七）

6月24日，日缅甸方面军关于将防线前移至钦敦江一线的兵棋推演在仰光的司令部如期进行。方面军司令官河边中将及主要幕僚，第十五军司令官牟田口中将、参谋长久野村少将及各师团师团长、参谋长和作战参谋与会。会议特别邀请负责缅甸方面的第五飞行师团参谋长与会。南方军副参谋长稻田亲自到会。东京对本次推演高度重视，希望通过本次会议消除南方军、缅甸方面军和第十五军之间的分歧，就未来的作战达成一致意见。大本营陆军部为此特意派出作战参谋竹田宫恒德王、近藤传八两位少佐专程从本土飞往仰光，现场指导观摩。

在刚到任不久的方面军参谋长中永太郎中将主持下，军演特意对第十五军提出的由第三十三师团和第十五师团南北夹击英帕尔、同时以第三十一师团攻取英帕尔以北科希马要塞的作战计划进行了演示。推演结果显示，三个师团的后勤补给均面临着严重困难，这在现代战争中是致命的。中参谋长代表方面军司令部提出了一种替代方案：进攻英帕尔的方案不变，进攻科希马的兵力由一个师团减至4个步兵大队——这与对手斯利姆的预测完全吻合——第三十一师团主力留作战役总预备队，随时投入某一方向的作战。

这一设想得到了稻田的全力支持，他认为依靠从敌占区获取粮食的作法与“抓到狐狸之前就已经打算剥皮”无疑，第十五军的作战构想弦绷得太紧，缺乏弹性。一旦作战出现困难，连部队的退路都是一个大问题。但牟田口坚持认为，方面军的方案太过消极，不符合兵贵神速的兵家原理。现场情景颇为尴尬。

6月26日晚，牟田口特意拜访了身份特殊的大本营参谋竹田宫少佐，希望能取得他的支持，并由其帮助在东京甚至天皇面前进行疏通。贵为皇族的竹田宫毫不讳言，“仅从补给方面来看，我军目前不适宜在缅甸展开如此大规模的进攻作战。”牟田口对此深感失望。回京之后，竹田宫将兵演及前线见到的实际情况向顶头上司、参谋本部作战课长真田穣一郎大佐做了详细汇报。真田只是简单表示，缅甸当下局面至少需要7个师团以上的兵力才能勉强维持。如果实施第十五军力主的英帕尔作战，除了补充部队之外，大本营至少还要向缅甸再派出40个汽车中队，这在目前条件下是完全无法解决的。

军演结束后的6月30日，日军再遭重大打击。第十八师团参谋长横山明大佐、第五十六师团参谋长黑川邦辅大佐及随行人员乘坐的运输机，在返回驻地的航途中坠毁于勃固山区，机上人员无一幸存。这些参加过缅甸1942年战事的老手意外损失，对日军今后在胡康河谷和滇西的作战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虽然大多数人对英帕尔作战持有异议，但少数赞成者中就有关键人物河边中将，他在上任之前是经过首相东条面授机宜的。可惜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这一细节，河边本人又无法向大家解释。8月下旬，大本营陆军部下令将第五十四师团调往缅甸，如此河边的兵力正好达到了真田预测的七个师团的规模。

虽然多方存在质疑之声，但牟田口坚持认为，拿下英帕尔势在必行，在战略和政略上都具有非凡意义。夺取英帕尔不但会对印度政局及切断对中国来说至关重要的“驼峰航线”产生决定性影响，也将使战局朝着有利于日军的方向发展。头脑发热的牟田口对所有不利条件都视而不见，现在他眼中只有英帕尔。

制约作战的核心问题是补给。虽然内心并不赞同，但中参谋长还是组织人员对这一核心问题进行了详细研究——研究越深入心里就越忐忑不安，甚至连南方军副参谋长稻田和大本营兵站参谋都感到了压力，尤其在失去制空权的前提之下。

根据牟田口制定的计划，第十五军兵站参谋薄井诚三郎少佐、高桥岩少佐经过详细测算，向方面军司令部开具了实施英帕尔作战所需补充的后勤部队清单：150个汽车中队，60个辎重兵中队，3-4个输送兵司令部，4个兵站地区队，3-10个兵站医院，4个兵站卫生队，4-5个野战道路队，另外还需补充至少5个独立工兵联队。

上述要求被发往仰光，方面军负责后勤补给的兵站参谋们个个目瞪口呆。他们相信，如果将上述数字原封不动发往新加坡或东京，南方军和大本营的参谋们表情跟自己不会有什么两样。当时日军在缅甸只有30个汽车中队，整个南方军拥有的汽车中队加起来也不超过90个。在原有基础上再增加150个，难道大东亚战争就局限于你缅甸不成？思忖再三，方面军参谋部在向南方军司令部汇报时，将第十五军提出的条件基本上打了六折：汽车中队90个，辎重兵中队40个，2个输送兵司令部，3个兵站地区队，6个兵站医院，3个兵站卫生队，3个野战道路队和3个独立工兵联队。

谈起补给问题，第十五军兵站参谋薄井少佐一脸无奈：“第十五军曾研究过以野草充当食物的替代方案。部队在向英帕尔和科希马推进的过程中，个人携带的粮食，可以与野草当地的食物一起食用。”此言引起了方面军作战参谋不破博中佐——这名字挺有意思——的嘲笑乃至责备，“作为兵站参谋，你怎么能想出如此不负责任的办法？”薄井对此正颜回答说，“按照军司令官提出的方针，除此之外别无办法。”不破只能报之以苦笑。

能否如期发起英帕尔作战关键要看东京的态度。7月3日，南方军副参谋长稻田少将飞往东京，听取大本营对南方作战的指导意见。由于竹田宫和佐藤已将军演情况向上司做过汇报，陆军部一众大腕对缅甸的情况已有初步了解。对是否实施英帕尔作战的讨论尚需一段时日，但由于中英军队正在厉兵秣马，虎视眈眈，加强缅甸方面日军的战力已成当务之急。在此之前的3月，参谋本部已下令将驻中国南京地区的第十五师团调往缅甸，却苦于船舶紧张一直不能成行，仅师团长山内正文中将和参谋长冈田菊三郎大佐先行飞往仰光，参与对英帕尔作战的讨论。师团主力部队何时才能到达，就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稻田向东京高层坦诚，他本人对英帕尔作战十分担忧，“这是牟田口单独强调勇往直前精神的作战构想，令人不安。如果不能对兵力动向及到达目标的过程进行严格监督，进行公正妥当的限制，南方军绝不同意这次作战。”因事关重大，首相东条破例接见了稻田。在听完稻田与自己本意相悖的汇报之后，东条只淡淡应了一句：“原来那样不行呀。”

让稻田预想不到的是，他8月回到新加坡不久，大本营陆军部就于9月3日向南方军发出了进行英帕尔作战相关准备的重要指示。随后，南方军遵照东京指示向缅甸方面军发出如下命令：

一、缅甸方面军为加强缅甸防卫，向英帕尔方面采取攻势并将防线推进至该线。其它方面设法保持持久态势，战役代号“乌号作战”。

二、“乌号作战”准备完成后即主动实施之。战役发起日预计在10月之后，详细时间另行通知。

三、如敌在我行动之前率先发起进攻，即在准备进攻点予以迎击，之后继续进至英帕尔一带。

四、如敌在我行动之前从海上发起两栖登陆，则立即叫停“乌号作战”，集中主力部队围歼来犯之敌于沿海地带。

竹田宫恒德王

稻田正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