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七部之马里亚纳群岛战役（四）

前文提到，关于让哈尔西统一指挥海军一事，麦克阿瑟在1943年底哈尔西去串门时已经和他打过招呼，想让他成为“连纳尔逊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伟人”。别看哈尔西平时嘻嘻哈哈看似没心没肺，但人家那是大智若愚，绝不是傻。他对这件事儿一点都不信，因为他清楚金上将打死都不会同意那么做的。在表示“很荣幸”的同时，哈尔西谦虚地称自己“没有资格”，一切听从领导的安排。但他扭脸就把这些情况全部告诉了尼米兹和金。

麦克阿瑟向华盛顿提出的要求远远超出了会议的讨论意见。事实上在战争期间，华盛顿不可能同意这样大规模地转移权力。果不其然，谢尔曼和萨瑟兰在华盛顿双双碰壁。金上将对此坚决反对，他为珍珠港会议作出的结论“愤怒而惊讶”。金不同意绕过马里亚纳群岛，更不同意把B-29全部调往西南太平洋，“麦克阿瑟的说法是极其荒谬的”。此时的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竭力主张使中太平洋的大规模进军变成首要的军事行动，让海军在6月进攻马里亚纳群岛。金有绝对把握在与马歇尔的博弈中取胜，因为陆军中出了“叛徒”，他倡导的中太平洋战略得到了陆军副参谋长、航空兵总司令阿诺德上将——他已经于1943年2月11日获得晋升——的大力支持。

如果单从投入来看，二战中最大的项目并非令人闻之色变的“曼哈顿工程”——它仅耗资20亿美元——而是耗资高达23亿美元的B-29“超级空中堡垒”。这种需要11名机组成员的四引擎重型轰炸机长30.1米，翼展43.1米，高8.45米，空机重量33800公斤，最大起飞重量60560公斤，最高时速574公里，作战航程达5230公里（载弹4吨可飞行5630公里），实用升限9710米。这意味着一旦这种飞机批量装备部队，就可以空袭2800公里之内的敌军目标。即使考虑安全因素和效率最佳化问题，B-29的作战半径也足以达到2400公里。该机遥控炮塔内装有10挺12.7毫米航空机枪，尾翼装有两挺12.7毫米机枪和1门20毫米航炮，强大的武备使其遭遇战斗机拦截时足以自卫。况且这种飞机飞得很高，防空炮根本够不着。日军战斗机之前对付B-17已经非常吃力，更不用说更厉害的B-29了。

阿诺德和他的陆航及美国纳税人都在这种武器身上压下了很大赌注。第一号飞机试飞刚刚成功，阿诺德就狮子大张嘴向波音公司下了1644架的巨型订单，通常大批量生产是在反复试飞之后才能进行的。早在1943年8月的魁北克会议上，阿诺德已经提出了“从空中击败日军的计划”，他断言使用超级空中堡垒有可能使美国不必对敌国本土诸岛发动代价极大的入侵就能使其屈服，从而改变陆军航空兵在战争中的配角地位。1942年盟军在欧洲对德国实施的千机战略轰炸表明，这种办法是行之有效的。阿诺德预计，到1944年10月前后，他将有10个各配备28架B-29的飞行大队可以参加对日作战。

得知国内研制成功并量产了一种新武器，尼米兹和麦克阿瑟都坐不住了。尼米兹提出尽快给海军装备这种飞机，用于侦察和海上攻击。B-29足够耐揍且腿极长，用作侦察比几乎毫无防御力的“卡塔琳娜”强太多了。麦克阿瑟同样是饥渴难耐，肯尼在第一时间向华盛顿提出申请，将B-29全部装备给他的第五航空队，让它们从澳大利亚东北部的达尔文基地出发，轰炸日本人在荷属东印度的油田及石油工业设施，从根本上掐断日本的供血管道。甚至连东南亚战区的蒙巴顿都提出申请，给他配备几个B-29中队。上述建议无一例外遭到了阿诺德的断然拒绝，他明确回复海军，“陆军航空部队并不打算向海军提供B-29！”阿诺德早已决定亲自指挥这支部队——以陆军航空兵总司令兼任第二十航空队司令官，阿诺德可谓用心良苦——决不允许它们可能带来的巨大荣誉旁落在他人头上。阿诺德的这种作法被称为“30亿美元的豪赌”，令世人瞠目结舌。

还有一点，阿诺德憋在心里谁都没说。如果能够在打败日本的战斗中作出决定性贡献，陆军航空兵就可能在战后赢得独立地位，这是前辈航空先驱米切尔、阿诺德本人以及肯尼、杜立特等几代飞行员的梦想。现在他迫切需要的，就是在日本本土周围2400公里范围内为B-29找到前进机场。根据前线战事的进展情况，目前对日本的战略轰炸只能从印度和在重庆北部专门修建的前进机场发起，直到海军夺取马里亚纳群岛为止。塞班岛和提尼安岛距东京仅2200公里，“超级空中堡垒”的航程足够从那里起飞去轰炸东京。金对此已经满口承诺，海军可以向那里运去要多少有多少的燃料和炮弹。现在对于夺取马里亚纳群岛，阿诺德甚至比金还要猴急。

在此之前，美国人原打算使用中国的空军基地发起对日本的战略轰炸。B-29需要的超长跑道预定于1944年1月中旬在重庆以北500公里的成都地区修建。蒋介石下令，在华盛顿同意满足他的要求，为四个机场付款8亿美元之前不得动工，同时要求为陈纳德提供更多的战斗机，加大“驼峰航线”的运输量。战机和物资归军方管，但美金必须由财政部出。财政部长摩根索得知蒋介石趁机勒索的要求时愤怒地说：“告诉他们，跳扬子江去吧。”同中国人的讨价还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3月中旬，由50万四川农民组成的施工队伍陆续进驻现场，开始修建2750米的超长跑道。这支劳工大军苦干了两个多月——他们使用的是原始工具、双手、竹篮和大批吱吱作响的手推车——机场终于宣布竣工。

但成都机场存在诸多先天性不足。从这里起飞的B-29只能轰炸到日本南部，无法覆盖到包括东京在内的核心区域。飞机需要的炸弹、燃油必须从印度空运到中国，后勤补给压力巨大。史迪威率领的中国驻印军正在胡冈河谷和日军激战，打通中印公路绝非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还有一点，美国人心里清楚嘴上没说。军方一致认为，蒋介石的部队无法保证机场的绝对安全，日军的一次进攻就可能使之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从后来“豫湘桂战役”的结果来看，也不能怨美国人有那样轻视友军的想法。

飞行员时代的阿诺德

谢尔曼少将

工厂里的B-29

B-29攻击半径

一架从提尼安岛机场起飞的B-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