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讽联
犀利的文学利剑--谐讽联
陕西 张维社
楹联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深厚的群众基础和广泛的实用性,千百年来深受人们的青睐。我们说它是具有高度民族性的艺术瑰宝,绝非溢美。在春联、婚联、寿联、挽联、名胜古迹联等众多不同类型的对联中,我们也时常能看到谐讽联的影子。它不是从正面述志抒怀、咏史写景而寓教于联,而是从反面嘲讽揭露、横生妙趣而寓教于联。这种以影射、讽喻见长的幽默谐讽联,令人百读不厌,使人从娱乐中得到启迪,从联语中悟出艺术真谛。
谐讽联多出自民间传说、轶闻杂谈,可靠性不大,但却多具趣味性。谐讽联包括谐趣与讥讽两大内容。谐趣,即诙谐有趣,耐人寻味;讥讽,即讽诫戏谑,引人深省。以诙谐幽默为主题,以教育劝诫为宗旨,运用多种修辞技巧创作的妙联、趣联,就是谐讽联。那些流传甚广的谐讽联大多是在人们口头流传中长期锤炼而成,因此它是人民大众的集体创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生动活泼的艺术小品。
楹联文化源远而流长,谐讽联作为对联百花园中璀璨夺目的奇葩,其产生和发展,也同样源远流长。据《晋书·列传第二十四·陆云》和《世语新说·排调》记载,汉代文人陆云(字士龙)与荀隐(字鸣鹤)素不相识,二人在文友张华家做客,华曰:“今日相遇,可勿为常谈。”云抗手曰:“云间陆士龙”。隐曰:“日下荀鸣鹤”。这一对句被称为“最早的对句”,是在“勿作常语”的要求下产生的一副艺术性较高的应答妙对。华亭古名“云间”,“日下”指京都。荀隐颍川人,与洛阳相近,故云“日下”。“日下”对“云间”是地名相对,“荀鸣鹤”对“陆士龙”是人名相对。而且运用了谐音“陆(鹿)士(是)龙”,嵌字“云”、“陆士龙”、“荀”、“鸣鹤”等修辞技巧,是一副对仗工整的谐讽联。《唐摭言》卷八记载一副联:“湛郎及第;彭伉落驴。”这副对联写的是一个故事:湛贵与彭伉是亲戚,但彭伉认为自己是个进士,高傲自大,常常戏辱湛贵。后来湛贵苦学登第,当彭伉正骑驴游郊,听到湛贵“中举”的消息时,嫉妒的他即刻失声从驴背上跌了下来,当时人们嘲笑彭伉,遂作了此联,这实质上也是一副谐讽联。唐朝道士陈子宵登上华山后心意动摇,有人用对句嘲笑说:“不知上得不得;且怪悬之又悬。”联中用老子《道德经》上的话“上德不德”、“玄之又玄”,用谐音(“得—德”、“悬一玄”)作成一副寓意深刻的谐讽联,意蕴深长。由此可见,谐讽联在汉唐时期就已萌生。
谐讽联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雅俗共赏的文学形式,也是我国讽刺文学园地的一支奇葩,它作为对联家族中的重要成员,又有自己的个性和特色。谐讽联的主要特点,就是运用夸张的手法,描述生活中落后、消极或反动的事物和新生、向上或先进的事物间的矛盾,尽情揭露其可笑、可耻以至可恶的一面。它对敌人和黑暗面是彻底的揭露、无情的嘲笑,对人民内部的缺点则是善意的批评和劝诫。比如,袁世凯窃位后,有人撰写隐字联:“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上下联隐去“八”和“耻”字,讽刺袁世凯“忘(王)八”和“无耻”,其辛辣尖锐,人骨三分。讽刺是谐讽联的突出特点,也是它的个性。用讥刺和嘲讽的笔法撰联,揭露生活中的消极落后以至腐朽反动的事物,突出它的矛盾所在或可笑之处,使其无可隐蔽,借以达到贬斥、否定的效果,这是谐讽联区别于其它联类的本质特征。比如,慈禧临死前为自己制定了十六字尊号:“慈禧端祐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她死后有人于北京崇文门外题写一联:“垂帘二十年,年年割地;尊号十六字,字字欺天。”将慈禧割地赔款的丧权辱国行径揭露无遗。再如讥讽旧县官联:“早去一天天有眼;再留此地地无皮。”痛斥了贪官污吏刮削民脂民膏的罪行,倾诉了人民群众恨之入骨的心声。对于人民群众中的落后面,则予以善意的批评和劝诫,如泥塑仙人联:“你求名利,他卜吉凶,可怜我全无心肝,怎出得什么主意?庙遇烟云,堂列钟鼎,堪笑人供此泥木,荒费了多少钱财。”类似这种规劝善男信女的谐讽联,读了饶有兴趣,也发人深省。诙谐有趣,回味无穷是谐讽联的又一特点。比如,有一副谜语联:“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青龙挂壁,身披万点金星。”上联谜底是“油灯”,下联谜底是“秤杆”,以对联形式将“油灯”和“秤杆”描述得惟妙惟肖,同时启迪人们竞猜谜语,确实良多趣味。再如剃头匠春联:“一年生意从头起;四季财源信手来。”将剃头行业描述得形象逼真,十分有趣。如果联语味同嚼蜡,不能引起读者的兴趣,那么,这样的对联不应当也不可能进入谐讽联的行列。
可以毫不夸大地说,谐讽联是整个对联艺术中的集大成者,它巧妙地运用谐音、双关、镶嵌、拆字、顶真、回文等修辞技巧,构成了具有强大生命力和感染力的艺术佳品。比如:“两船并行,橹速不如帆快;八音齐奏,笛清难比箫和。”此联以“橹速”谐“鲁肃”,“帆快”谐“樊哙”,“笛清”谐“狄青”,“箫和”谐“萧何”,形象地构画出文臣武将间的矛盾,是一副绝妙的谐讽联。
谐讽联虽然仅有两行,但它是两把犀利的文学利剑,在“嬉笑怒骂”中发挥其刺恶扬善、贬丑褒美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