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光旭 | 平安之夜
平安之夜
文|孙光旭
与朋友小聚，因为心情高兴，多喝了几杯。一直到晚上9点多，大家才各自散去。
因为喝酒不能开车，于是便约了网约代驾司机。其时，一个30多岁戴着头盔身披标配黄甲的小哥，走到我面前接过我的车钥匙。我有点醉意朦胧地上了车，告诉他我家住的位置。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骑着电车的黑衣女子跟在我们车后，一直走了很远的路。到了红绿灯路口，代驾小哥摇下车窗，向女子说出了我家的位置。
原来，代驾小哥在接到我的电话时，他正刚刚接完一单，回到家里匆忙吃饭。怕耽误我的时间，媳妇便骑了电动车驮上小哥到达我约车的地点。小哥告诉我说：“俺媳妇看我辛苦，经常晚上陪着我一起工作。她骑电车带着我，好让我可以不必骑自行车跑来跑去。”言语之中，满是欣慰和幸福。我的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暖流。
车子缓缓行驶，为了照顾到媳妇，代驾小哥开车的速度要比平时慢了许多。黑衣女子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我和小哥也不时地回头望一望。夜色朦胧，灯光闪烁，寂寥的街道上，我的汽车和女子的电车缓缓而行，我们三人成了朝着同一个家的方向前进的陌路人。
到了我家楼下，没有合适的停车位置，我和小哥分别下车去寻找，发现不远处的垃圾车旁边有一个车位，但有两个装满废纸的蛇皮袋放在那里。我走过去，一个60多岁的老人正从垃圾箱里翻找和捡拾着有用的物品。
“大伯，麻烦你把垃圾袋挪一挪，可以吗？”
“好，好！你别动，这东西脏，我来拿！”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车位上。代驾小哥也坐在媳妇的电车后面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走向我居住的小区。路上没有行人，零星的灯光醉眼朦胧地看着我，让这个夜晚显得几分妩媚和迷人的样子。我的内心感到了莫名的温暖和感伤。我想起了曾经和代驾小哥还有拾荒大伯一样经历的情景：为了创业，我在冬日的街头独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了生活，和他们一样行走在寒夜里，孤独无依；为了完成工作，加班到子夜时分，灯光昏暗，内心无助。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生命中或坎坷或辛酸的磨砺阵痛，每一个与命运抗争而努力拼搏的人，都应该给予热烈的掌声和温暖的祝福。刚刚我不由自主地嘱咐代驾小哥夫妻俩：路上慢些，骑车小心一点！同样情不自禁地关切大伯：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吧！大伯笑呵呵地对我说：不碍事儿，这个时间垃圾正倒出来了，正是我干活的时间点哪！
黑夜如幕，点点灯光从高楼上投射出一双双黄色的眼睛。昏黄的路灯下，我向楼上望去，极目寻找那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窗口。在这万家灯火的夜晚，虽然寒意渐浓，内心却充满了温馨的感动和幸福，为他们也为自己。
忽然想起，白天里在网上看到有关叙利亚的新闻报道，一张张流淌鲜血和充满恐惧的面孔，还有饥饿儿童从垃圾堆中抢夺食物的情景，让我不禁又不寒而栗，心有余悸。世界并不平静，每一个这样宁静的夜晚，不一定人人都如此安宁。在地球的另一半，战争和灾难仍然时有发生，就在当下，面对疫情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在某些人的心头；而我们刚刚闯过的中国抗疫经历，那些在焦灼之中团结奋战的情景，仍然恍若眼前。
一切都刚刚过去，一切都还在发生。人生命运的波澜时起时伏，唯有一颗坚定而顽强的内心，却可以支撑起生命的旅程，勇敢而从容。今天在这个穰原大地一个平凡的三月夜晚，代驾小哥辛苦跑单，可以有媳妇陪伴，拾荒大伯虽然辛苦忙碌，内心却充满欢欣。经历生活的沙石磨砺后的我，步履已从容而坚定。至少，我们和大家一样拥有这样宁静而祥和的平安之夜。
我仰望着高楼上那扇属于我的眼睛，终于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