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事丨乾州淘书记

“丰编者按悦

书友梅引书层（孔网店铺：梅引书层的书摊）的先生在孔网动态分享了一则在乾州的淘书之旅和所思所感。“沏壶茶，捧一本书，时间从一页页翻过的文字中流逝”，有书在途，幸甚。

”

乾州地处湖南湘西自治州吉首，此次因外甥新婚之喜与五弟开车去吉首，来去匆匆。当天宴席之后，家人帮我联系书店、古玩之类的场所，清晨我与五弟及侄儿、侄女出发前往乾州古镇。

漫步古镇

乾州十里盆地，四面环山，二水绕州，三陸横陈，状如乾卦，古蛮彝地，秦属黔中，汉归武陵，明设哨，清建厅，民国改县名乾城。青砖黑瓦，重重叠叠，建筑有古有新，两岸依水而筑。

上午游人稀少，大多店面没有营业，行走于古镇小道上，格外寂静。房屋墙瓦，青石小道，色调深黛而静雅，也有些清代木屋，残垣断壁沉睡在古镇，它们看尽了人间兴衰之事，诉说曾经，物是人也非。

经过一古屋，前厅放有一套清代椅子与茶案，古意盎然，不减岁月之风彩。我们不约而寻其主人，是一位古稀老人，与其攀谈，似懂非懂。这家具是祖上留下来的，一百多年了，一直摆放在前厅，我想也会招来更多的喜好者。

后经过乾州书院，兰花协会，进去才发现是傅良佐先生的故居，民国时为乾州第一楼。当时有熊凤凰和傅乾城之说，称为湘西双星。熊凤凰是熊希龄，民国时任过国务总理，凤凰县人，昔日胜景已不复存在，有旧时王谢之感。见“剪伯赞寄寓”，木屋不大，点明了“寄寓”之意。有陈金章撰联:“秉笔华夏文明史，主编中苏半月刊”，杨刚用隶书书写。

此番游乾州，意在淘书，不想佳景相遇，在古巷穿梭，不经意至一园，满塘荷叶。仲秋之时，荷花已谢，莲蓬散在荷叶间，绿意茂然，香风迎面，古屋布满四围，错落层峦，河中有石板小桥，有叠石，有垂柳，有凉亭，有远方的游子，那意境、景色可谓大自然之水墨。喜好画画的我，很想效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之情。

荷塘傍有民居曰继兰楼，该楼为光绪二年庄仲熙先生读书之所，砖木结构，整座庭院用青石铺垫，是极富湘西民族特色的建筑。庄先生为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也为子孙读书，特修此楼，因其父雅爱兰花，故名继兰楼。

门头漆黑金字木匾上书“望重漆园”四字，有颜鲁公书味，宿短横画使其修长，有巍巍山峰之势，端庄厚重，应非今人所书，非读书人不能为也。望重漆园门匾，原有联语曰:节高东汉，学著南华。今只见门匾，联不存矣。上联说东汉隐士严光，严光本姓庄，为避帝讳改姓严，下联南华为庄子著作《南华经》，表示庄氏后人仰慕祖上，望重漆园之情生生不息。

邻有峙庐，“峙庐”二字为素兰所书，为隶书，素兰不知何许人矣，大门左右有行书联语曰:“六代将军大夫绳祖武，四传金石书画振家声”。观此联可窥知此家之声望。

淘书为乐

我们走马观花地逛着，来到一古玩店，老板友好实在，知我来意，从柜里拿些古书，有凌纯声、芮逸夫所著，民国三十六年商务印书馆印制的《湘西苗族调查报告》，民国三十七年开明书店草纸本《从文自传》，文革时湘西林时九先生书法一册《毛主席诗》，还有有民国书法册页拓片、《芥子园画谱》残本，淘得二件瓷器、《傅子二卷》、《物理论一卷》，为光绪二年白纸精刻本，纸墨相发，淡雅幽香，字字刀口清晰。书牌名为近代发现甲骨文第一人王懿荣所署，书风有赵之谦之意，书有些破旧，幸未太伤及內容。

我想湘西地处偏远，能有此书应为大户人家，上有两方朱文收藏印，一前一后，前长方形印文为“凤凰吴慎尤庐藏书”，后正方形印文为“凤凰吴氏幼侠收藏书画之章”。吴幼侠就读三潭书院，宣统二年赴长沙，考取留日生名额，在日本帝国大学受教，成为苗族第一代赴国外留学生，后为湘西王陈渠珍之秘书长。其父吴日华同治年间创办三潭书院，为苗族教育家。

今得此物要感恩缘份了，我家原藏有一本光绪纪元夏月湖北崇文书局雕本《傅子》，大开本早于《傅子二卷》本，但不如二卷本精致，内容完整。

正午后湘西文史书店才经营，迫不及待地走进去，书店是一幢古朴的三层民居，面对河流，流水之声随着凉风回荡在书店，书店里放着古典式轻音乐。今天我们是第一波淘书客。

店主熊先生是一位儒雅静穆之人，书很多，从一楼至三楼都布好了书，摆放有致。有书，有茶，有音乐，有人文气息，我想这是人理想的生活方式吧！沏壶茶，捧一本书，时间从一页页翻过的文字中流逝。

熊先生带着我参观了一遍，人与人匆匆相见总有些距离，以书为媒介却让人感到轻松自在。找书用了一个时辰，家人来电催午餐了，下午要动身回长沙，挑了几十册书籍和小篾箱一个。书有《卞藏脂本红楼梦》（北京图书馆），蔡夢麒撰《广韵校释》上下册（岳麓书社），李德山著《文子译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刘梦溪主编中现代学术经经典四册（河北教育出版社）——《太虚卷》《赵元任卷》《董作宾卷》《杨文会、欧阳渐、吕溦卷》，线装涵套宣纸一套三册本《馀清斋法帖》（北京古籍出版社）。《馀清斋法帖》由明人吴廷摹勒，收录书圣王氏子孙书法，收录米芾，董其昌等著名书法家和吴廷本人的书论书法，是值得赏析的模范佳书。

另有字帖二十多本，如《吴熙载作品集》《陈鸿寿书孙夫人墓志铭》《文天祥木鸡集序》《赵之谦行书龚自珍诗四条屏》《罗振玉手札》，饮冰室藏《郙阁颂》《娄寿碑》《汉郑固碑》等。

先贤曾文正公行军之时买书读书两不误，耕读传家为文公治家之本。昔山陰祁承㸁用妻子奩中物悉以供市书之值。二十年来，余每去淘书夫人都会安排好现金，常曰人生节衣饭食可俭，但读书藏书不可不奢，子弟好读书，便是布衣粗食亦心满意足。

谚曰:“积财不如薄技在身，技之易习而可贵者无过读书。”范文正公夜读于帐中而不寝，后公贵，夫人李氏收其帐顶如墨色时以示诸子曰:此尔父少时勤学灯烟蹟也。叶廷珪为儿时便知嗜书，入仕四十余年未尝一日释卷，士大夫家有异书无不借，借无不读。

亲爱的诸君，您一年还是一月一周一日没有读书了？我想您有很好的借口，借李永和之言曰:“丈夫擁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