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于绍江 :乞丐的钵子
乞丐的钵子
文丨于绍江
三叔走的早,三婶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一辈子无儿无女,因此把我这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侄子当亲儿子看待,我也把她当母亲那样亲昵。一有时间我就陪她逛逛街购购物,来满足这个老知识分子的心灵的空虚。
三婶患有严重的风湿病,十个手指伸不直,就像鸡爪子那样弯曲。所以无论春夏秋冬她都把双手藏在袖子里,走路很困难,两条腿就像两根细蔴杆那样慢慢的挪,更痛苦的是她很难弯下腰,只有靠着拐杖才能蹬下。三婶常对我埋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好!
可是讲是这样讲,其实三婶是非常热爱生活的,也很爱美,不菲的退休金常花在衣饰上。上个周日她叫我陪她到惠利商城去选购夏衣,我们娘两一路上说说笑笑,三婶很开心。当我们走进步行街西门时,朦胧间从空气中飘来一首慢拍的儿歌声:'风不吹,浪不摇,我家的宝宝快睡觉’,,,。很久没有听到这首儿歌了,仿佛把我带进几十年母亲哄我睡觉的幻听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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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扶着三婶走了过去,仔细一瞧,原来儿歌是从一个乞丐的音箱里发出来的,再仔细瞅,乞丐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长的很好看,弯弯的眉毛大眼睛,一束乌黑的马尾巴飘在肩上,两颗小小的银珠镶嵌在耳垂上。不过脸色有点仓白,嘴唇也不红润呈褐紫色,这明显是营养不良的表现。姑娘瘫坐在东墙根上,依着墙壁不声不响,垂下眼皮仿佛像睡着那样宁静。她的双腿上盖着一条白色碎花被单,配着上身浅绿色的衬衫,就像一颗上绿下白的粉葱那样清靓。旁边放着一个乞丐的钵子,整个场面另人喘不过气来。
围观的人很多,但投幤的寥寥无几,三婶拽住我,把五个硬币塞在我手里,向钵子努努嘴,我明白三婶叫我把钱币投进钵子里。这时候,旁边一个中年人对我说:“明光的乞丐都是假的,你千万别投给她,她的腿是装出来的,他们会把骗来的钱拿去大吃二喝,花天酒地,别理她”!中年人的这番话虽然是说给我听的,但是明明是对眼前这个姑娘的警告。姑娘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甚至连眼皮也没动也下,在缓慢的儿歌声中像一尊雕像坐在那里。
我推开那人,豪不犹豫的把五枚硬币居高临下的投进乞丐的钵子里。清脆金属的撞击声好像一点也没引起姑娘的注意,她甚至连一声谢谢也很吝惜。可是尤于我投币时离钵子稍高,一枚硬币自钵子里弹了出来,掉到路边的路上,我正想弯腰捡进去,万万没想到三婶艰难的蹬下,捡起那枚硬币,小心翼翼的放进钵子里。幷且在上面按了按,朝姑娘笑了笑。也许姑娘被这位白发苍苍老奶奶艰难的举动感动了,轻轻的说声:“谢谢”声音虽然很小,但她长长的眼捷毛上有点晶莹,她试图坐直身拥抱奶奶,可是没有成功,反而把盖在腿上的被单挪了下来,露出不忍看的瞬间,原来姑娘的双腿从膝盖以下断开,黑色的健美裤筒折叠到膝盖以上,用橡皮筋扎着。全场哗染,接着一片清静。
三婶不忍观,对姑娘说声:“再见”慌忙叫我搀她离开,我扶三婶走了一段,耳边还似乎听见那首儿歌在泣诉。三婶情绪很低落。她对我说:“只要作了乞丐就没有假的,因为当他伸手要钱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是乞丐了,值得同情,值得施舍,同样一个穷人,只要有富有的心态,他就是富人了,”。
对于教了一辈子哲学的三婶这段话,到现在我还没品透它的滋味,但我相信三婶的话是对的。
给读者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