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起居註:美國總統身邊的兩個女人
辛丑中秋,讀書愉快。
Doris Kearns Goodwin的普利策歷史獎獲獎作品《非常年代 —— 羅斯福夫婦在二戰歲月中》,英文原著出版於1994年,中文版出版於2015年。不愧是普利策獲獎書、《紐約時報》暢銷書,寫得極好看。
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女秘書,這位總統不可或缺的、另一個妻子一樣的人物,米西,出生於馬薩諸塞州薩默維爾附近的一個工人家庭,她在當地長大成人。父親酗酒成性,拋棄家庭而去。母親為了養活5個孩子,就接連不斷地接納哈佛的一些學生為房客。
從秘書學校畢業後,米西到了紐約。1920年當羅斯福開展副總統競選運動時,她積極投身其中。她辦事效率高,給罗斯福的夫人埃莉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選舉結束後,埃莉諾就請她幫助富蘭克林整理信件。米西從一開始就證明自己是不可缺少的。當後來有人問及她如何出色地完成秘書工作時,她只是簡單地回答:“ 作為個私人秘書,首先要研究自己的老闆。在我開始為羅斯福先生工作後,我花了幾個月時間仔細研究他所有口授的信件。我瞭解了他想看什麼樣的信件,知道哪些信件要給他看。我掌握了羅斯福先生的想法,他會如何答復某些信件,他會如何表達自己的思想。當他發現我學會了這些本領後,他的肩上就卸下了一副重擔。因為這樣一來,他就不需要給我口授許多回信,他只需要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就行了。我知道該寫什麼,也知道該如何寫。”
一年後,羅斯福患了脊髓灰質炎(也就是小兒麻痹症,導致了羅斯福的終身下肢癱瘓),米西肩上的擔子就加重了。罗斯福夫人埃莉諾嚴格地堅持著每天的活動安排。她代替丈夫從一個政治會議奔向另一個政治會議,力求保持丈夫的影響力,使丈夫的名字不被人們遺忘。當埃莉諾在外奔波忙碌的時候,米西在家裡頂替著她的家庭主婦角色。她承擔起一切家務瑣事:為富蘭克林開私人支票,付每月的賬單,給孩子們發零用錢,審查菜譜,把地毯和窗簾送去清洗。
1928年,羅斯福當選為州長,米西隨著羅斯福一家搬到了奧爾巴尼。她住在州長府里二樓一個寬敞的套房裡。到羅斯福當上總統時,她已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學習他喜愛的遊戲,分享他的嗜好,讀他讀的書,甚至連講話也帶上了他特有的語調口音和方式。總統夫人埃莉諾極力反對賭博,因此,她拒絕跟富蘭克林的朋友一起打撲克,哪怕賭注再小也不行;而米西則成了個撲克迷,她每輪都向富蘭克林挑戰,隨時準備增加賭注。對於丈夫所珍愛的集郵,埃莉諾也從來不表示有任何興趣;米西卻成了一個熱衷於集郵的好夥伴。當他搬出一本本厚厚的皮制集郵冊不厭其煩地整理他那心愛的郵票時,她會在他身邊連續幾個小時聚精會神地觀看。“就夥伴關係來說,”艾略特·傑尼威認為,“米西是真正的妻子。她對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就像某部19世紀的小說中表現的那樣。”
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鼓勵自己的妻子成為他的“耳目”,讓她深入人民大眾,幫助他瞭解基層人民的疾苦。富蘭克林因為癱瘓而不能事必躬親,他就從1929年他做州長的第一個任期開始,教導埃莉諾怎樣去視察全州的各種社會公共機構。“這是我受過的最好的教育”,她後來說。她走遍了紐約州,視察了精神病院、盲人院和養老院,訪問了州監獄和實行改革的學校。每次出訪回來,富蘭克林仔細詢問,向她提出一個個讓她難以對付的問題。就這樣,她一步一步地、辛辛苦苦地學會了如何進行調查研究並向富蘭克林作彙報。她第一次視察的是一個精神病院。“好吧,”他告訴她,“ 走進去,四處看看,告訴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告訴我被收容的人受到的待遇怎麼樣。” 當埃莉諾回來時,她帶回一份印制好的當天的菜譜。“你有沒有去查看一下他們是否真正能吃得上這樣的飯菜?”富蘭克林問。“ 你有沒有從火爐上掀起鍋蓋來看一看,裡面的食物是否與菜譜上一致?” 埃莉諾搖搖頭。她的頭腦還沒有經過這樣的訓練,她只是對那個地方有了個大致的印象,而能給那個地方帶來活力的卻是人,而有關人的所有細節她卻忽視了。“但是我所需要的正是這些細節,”富蘭克林說。“在富蘭克林教了我之後,我才學會了如何記憶各種事情,”埃莉諾對一個記者說,“ 他的記憶力好得驚人。只要是他查看過的東西,他就不需要再看一眼。”
有一次,」她回憶說, 他要我去看看州防護林帶植樹造林情況。我注意到有五排樹從大到小,高低不一。我回來後向他作了一番描述。富蘭克林說: 請確切告訴我前五排種的是什麼樹木。他們先種什麼? 發現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時,他失望至極。從那以後,我就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記住一切情況,不漏掉任何細節。終於,埃莉諾在視察中表現得明察秋毫。她觀察病人對員工的態度,既傾聽他們的訴說,也對他們察言觀色,既查看壁櫥里的物品又查看門後有沒有什麼異常。富蘭克林對她的報告給予了高度的評價。“ 她看到了許多總統永遠也無法看到的事情,”勞工部部長弗朗西斯·帕金斯說,“她瞭解了許多有關全國人民生活狀況的情況。她把自己瞭解和知道的許多情況傳達給了羅斯福。如果沒有深刻的理解,她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她那純粹紀實性的報告實際上蘊含了一種犀利的觀察力,永遠也不可能被忽視。有關勞工的處境,有關血汗工廠裡的女工,他的理解表面上看似乎是他的直覺感受,但那卻都來自他對埃莉諾報告的回憶。”
在埃莉諾成為第一夫人的第一個夏天,富蘭克林請她調查阿巴拉契亞地區的經濟狀況。《費城人》早就有報道說那個地方的貧困狀況非常嚴重。總統想核對一下這些報道是否屬實。“看看人們的臉,”他叮囑她說,“看看晾衣繩上的衣服怎麼樣。你從這些情況里能發現許多問題。”埃莉諾做的遠不止這些,她穿上礦工的工作服,走下礦井,親身體驗礦工在井下的工作條件。正是這次出訪,後來致使一部著名的卡通片里出現這樣一個情景:兩個礦工在井下向上看,叫道:“羅斯福夫人來了!”
西弗吉尼亞有個名叫蒙崗的鎮,附近有個地方名叫司格特場。在那裡,埃莉諾看到了一些孩子。他們“甚至不知道在餐桌前坐下來吃一頓像樣的飯是什麼樣子的”。在一個窩棚里,她看到一個小男孩緊緊抱住他心愛的兔子不放。他的姐姐剛剛才告訴他,這是家裡剩下的唯一可以果腹的東西了。妻子的報告使總統深深地為之動容,他立即採取行動,制訂了阿巴拉契亞再安置計劃。
第二年,有報告稱,美國從波多黎各進口的大部分花式刺繡是在惡劣的工作條件下生的。富蘭克林就派埃莉諾到波多黎各去調查,讓那些在聖胡安發家致富的美國殖民者感到惱羞成怒的是,埃莉諾帶著記者和攝影師穿過泥濘的街巷和泥沼,來到了成百上千的簡陋工棚里。這裡既沒有電也沒有衛生設施,到處臭氣撲鼻,女工們就是在這種污穢不堪的環境里拿著微薄的工錢進行刺繡的。披露了這些事實以後,埃莉諾號召美國婦女拒絕購買來自波多黎各的刺繡品。
後來,埃莉諾又深入南方的“風沙侵蝕區”。她的外出調查對於丈夫是至關重要的。但是不久以後,她的出訪對於她本人也變得同樣重要。“我意識到,”她在一次廣播採訪中說,“我如果整天一直待在白宮,我就會失去和外部世界的聯繫,我的生活可能不會太忙碌,但是這樣一來,我就會認為,我在華盛頓的生活狀況代表了整個國家的生活狀況。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觀點。”事實上,埃莉諾整日奔走不息,因此,《華盛頓星報》曾經刊出一個幽默的新聞標題:“ 羅斯福夫人夜宿白宮。”
圖片是2016年的秋裝,跟經歷了兩年疫情後的今秋的服裝,大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