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为什么说民主政体能够避免国家发布不合理的命令？
斯宾诺莎在避免国家发布不合理的命令问题上将民主政体与君主政体作了比较。
他认为，在一个民主政体中，这个问题是不须担心的。既然是民主政体，它发布的命令必定是多数人的意见，而一个国家的多数公民竟会对一个不合理的命令加以肯定——特别是在这个国家很大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个民主政体立国的基础和目的就在于避免不合理的欲求，竭力使人们受理智的控制，从而使大家和睦相处；如果这个基础被撤消了，整个国家大厦就会倒塌。这一根本要求也会让民主国家尽可能地避免不合理的命令。
而在一个君主政体中，一切都由君主一人说了算，一个人决定一切。但君主并不是神，而是常人，往往受到“海妖歌声的迷惑”。所以，如果一切事情都取决于一个人的变幻无常的意愿，那么，就不会有稳定性了。
斯宾诺莎分析说，认为一个人就能够掌握国家的最高权利，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权利只是取决于力量，而一个人的力量毕竟不足以承担这样大的负荷。因此君主还得为自己找一些人来执政，将自己和全体公民的福利和安全委托给他们。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带有很大的随意性，是很容易出错的。因此他说：“我们认为纯属君主政体的国家实际上是贵族政体的国家，只是一种隐蔽的而非公开的贵族政体，因而也是最坏的贵族政体。（斯宾诺莎：政治论，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p.48；以下只注页码)
他得出结论说：“愈是将国家的权利无保留地交付给一个君主，这个君主就愈不享有自己的权利，而其国民的情况就愈是不幸。” (p.49)
有一种观点认为，平民群众具有天生的缺陷，因此不配做国家的主人；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民主政体是不能成立的。这种观点说：“群众总是走极端的，如果不使他们俯首听命，他们就会胡作非为。”“平民要么当低三下四的奴仆，要么当盛气凌人的老爷，两者必居其一。”斯宾诺莎驳斥了这种观点。他认为，这并不是所谓平民群众的缺陷；如果说有这种缺陷的话，那么一切人的天性都是一样的。那些掌权者的天性也没有什么两样。他说：“当一个人或少数人掌握支配大权，而且在审判时考虑的不是正义或真理，而是被告财产的多寡，这时候情况尤其是这样。” (p.83)这是对当时许多当权者的生动写照和尖锐讽刺。
斯宾诺莎指出，上述所谓的平民群众的缺陷，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享受自由与遭受奴役这两种状态是很难并存的”。[1](p.83)
还有人指责平民在国家大事上没有什么真诚和是非之心。对此，斯宾诺莎反驳说，这不足为奇，因为国家大事不向他们公开，他们只能根据隐瞒不了的少量情况作出判断。“如果将一切国事都对公民保密的同时，还要求公民对国事不下错误的判断，不做不当的解释，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p.83)
斯宾诺莎认为，人民群众并不是天生不适宜担当国家大事，而是在专制国家中没有这样做的条件和机会。只要机会适宜，例如在一个民主国家中，他们就能很好地发挥国家主人的作用。他说：“人们不是生而为公民，却是被造就为公民。”(p.42)
他还对专制国家统治者秘密处理国家事务、一切均向公民保密的做法进行了批判。凡是能够秘密处理国家事务的人，就是掌握了全部国家权力的人。这些人“总是要弹这样一套老调：为了国家的利益必须秘密处理国家事务，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主张。这些主张越是披着利国利民的外衣，结果越会导致暴虐的奴役状态。”(p.84)
斯宾诺莎在讨论民主政体时，将妇女排除在政府之外。他断言，“妇女在本性上没有与男子同样的权利，而且必然不如男子。因此，两性平等掌权是不可能的，而男子受妇女支配则更不可能。”(p.147)他说他看到，任何地方都是男子是支配者而妇女是被支配者，两性在这种情况下和谐生活。
他还提出了反对男女共同掌权的另一条理由：男子通常只是由于色欲而爱恋妇女，按照妇女的漂亮程度评价她们的才能和智慧，最不能容忍所爱的妇女对其他人表示好感，以及诸如此类等等。由此可知，男女共同掌权必然对和平造成很大损害。
应该说，这一看法反映了斯宾诺莎对于女性的偏见，是没有什么根据的，算是他关于民主政体思想的一个败笔。
斯宾诺莎的哲学和社会思想对于后世有极大影响。不过有很长一段时期，这种影响是以反面形象表现出来的。人们称他为“无神论者”，当时这是一个带有严重贬义的词。十八世纪一些法国启蒙思想家，英国的霍布斯、贝克莱、休谟等，都对斯宾诺莎哲学表示鄙视。德国著名哲学家莱布尼茨虽然私下同斯宾诺莎有过学术交往并受其影响，却竭力避免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斯宾诺莎在欧洲各国被当作“死狗”对待。
到18世纪后期，德国杰出的文学批评家莱辛称斯宾诺莎是他的老师，并说：“除了斯宾诺莎的哲学外，没有别的哲学。”德国哲学家费希特把自己的哲学称为“真正的系统的斯宾诺莎主义”。黑格尔也这样评价斯宾诺莎：“斯宾诺莎是近代哲学的重点，要么是斯宾诺莎主义，要么不是哲学。”（转引自洪汉鼎：“斯宾诺莎”，《西方著名哲学家评传》第四卷，山东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78-379页）
从社会思想的角度看，斯宾诺莎对于人的自然权利、理性、自由、民主的强调，至今对我们仍然有着深刻的启发意义。
【本文摘自《西方社会思想史》（黄忠晶等著，群众出版社2004年版）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