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 织茧
第二十章 织茧（上）
接上回
1
程大发初中还没毕业就退了学，没什么文化，更谈不上有才；一米七的个头儿，也谈不上帅气。这都不是牛晓慧理想中的另一半。可是，心高气傲地熬到了将近三十岁，还是没能够等到“白马王子”的出现，在家里的介绍和一再催促下，1996年冬，三十岁的牛晓慧和程大发结了婚。
程大发也不是没有优点，他做买卖很擅长，冬天收粮、初夏卖粮，挣得不少钱。也正是这一个亮点，最终使得牛晓慧同意嫁给他。程大发对牛晓慧很满意，也尽力去满足牛晓慧的物质需求。可是，物质能够暂时满足虚荣，却不能满足空虚。程大发为了赚钱，经常不回家，牛晓慧独守空房的寂寞和无聊日甚一日。尤其是她的那种高傲、虚荣的做派及性格，身边很少有聊得来的朋友。以前还能够和表姐冯娟聊聊天，而今却只能孤芳自赏了。
和程大发没有恋爱的过程，牛晓慧没有尝到那种浪漫的感觉。周鑫的关心和问候，还有那种春意盎然的爱恋，让牛晓慧逐渐沉浸在一种内心激荡而温暖的美妙感觉当中。
闲的难受，她也就慢慢习惯了周鑫的电话问候和关心。如果连续几天接不到周鑫的电话，她就很期盼，甚至去想是周鑫工作忙呢还是忘了自己。可是，周鑫打来电话的时候，牛晓慧又故意保持着一种矜持，让周鑫一直捉摸不透。
越是得不到，就越加惦念、越想追逐。尤其是那边还给你一丝忽隐忽现的牵引的时候。1999年，周睿升入初中的这一年，周鑫还是越过了“雷池”。
深秋的黄昏，牛晓慧准备去自己的父母家里吃晚饭。丝丝秋雨中，独自走在空旷的路上，牛晓慧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孤独和寂寥。想到了周鑫，牛晓慧拿出手机。可是，纷乱的思绪中、反复的迟疑下，还是下不了决心去拨打那个号码。
走到了以前和周鑫去过的“明月楼”门前，牛晓慧站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找了一个“单间”坐下，服务员问她“几位”，牛晓慧说：“两位。”
“现在点菜？”服务员拿过菜谱。
牛晓慧接过来放到桌上，说：“等会儿再点。”
服务员出去了。牛晓慧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在心中反复默念的号码。
周华在家里就快把菜炒好了，周鑫等着吃晚饭。
听到手机铃声，周鑫感觉是牛晓慧打来的！虽然牛晓慧从来没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可周鑫就是有这种感觉。
拿过手机，真是那个时常想起的号码！周鑫赶紧进了卫生间。
周鑫内心激动，压低声音：“喂。”
“周哥。”
“怎么了？”
“忙吗？”
“什么事儿？”
“我在'明月楼’呢。”
“好！好！”周鑫关上手机。
匆忙出了卫生间，周鑫显得不情愿的样子，对周华说：“又有同事找我吃饭。”
“饭都做好了，才来电话。”周华把一盘“木须柿子”放到桌上。
“咳，不去不好。”周鑫说，“你和小睿先吃吧，我应付一下就回来。”
周鑫说着就去穿鞋。周睿赶紧递上一把雨伞，说道：“爸，好像下雨了。”
周鑫拿过雨伞，匆匆出门。
内心激动着来到“明月楼”，牛晓慧把他带到了“单间”。
“周哥，你身上都浇湿了。”牛晓慧散发柔情。
周鑫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路忘记了打伞。
周鑫坐下，牛晓慧也在对面坐下。此时，两人都有些拘谨。
“点菜了吗？”周鑫问道。
牛晓慧说：“没呢，周哥，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你。”
“那可不行！”周鑫急忙说道，“小慧儿，我请你。”
牛晓慧脸飞红晕，说道：“自己不想做饭，也没心情吃饭。”
“自己吃饭是没胃口。”周鑫说着，喊服务员过来，点了牛晓慧喜欢吃的两道菜：麻辣小龙虾和盐水海螺。
牛晓慧又要点周鑫喜欢吃的木须柿子和酱肉拼盘。可是周鑫拒绝了，说道：“两道菜够了，我也喜欢吃海鲜。”
菜是借端，酒为助兴。这还是周鑫和牛晓慧两人第一次单独相会。
牛晓慧关心地问：“周哥，工作还好吧？”
“挺清闲，没什么事儿。”周鑫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到牛晓慧的盘子里。
牛晓慧一笑：“周哥，不记恨我表姐？”
周鑫马上说：“都过去了。”
牛晓慧举起酒杯，说道：“周哥，我表姐做的真过分，我替她给你赔罪！”
周鑫也举起酒杯，说道：“不怪你！”
两人的杯子轻轻一碰，各自喝了一口白酒。
“周哥，可惜你那才华了。”牛晓慧看着周鑫，“真为你可惜！”
周鑫“嘿”地一笑：“我有啥才华。”
“周哥，你在我心里就是有才！”牛晓慧歪着头，欣赏的神情凝望周鑫。
周鑫微微笑着，说道：“小慧儿，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漂亮啦。”
牛晓慧含媚一笑。
外面，小雨绵绵。周鑫和牛晓慧也情意绵绵，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喝完半斤白酒，又点了一盘花生、要了四瓶啤酒。啤酒喝完了，却是无声的沉默。
牛晓慧先开了口：“周哥，我嫂子呢？”
“和周睿在家呢。”
“回去晚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周鑫期待着牛晓慧的想法。
牛晓慧轻声说：“周哥，酒不喝了，我想请你去我家喝茶。”
周鑫没回答，起身去吧台“买单”。
两人走在细雨纷纷的路上，牛晓慧没有了寂寥和孤独。周鑫打着伞，尽量不让雨水淋到牛晓慧，牛晓慧也紧紧靠着周鑫。
两人默默走着。牛晓慧心里感觉很美妙；周鑫则是心里砰砰跳，既有激动、又有担心。
路过一段灯光昏暗的偏僻道路，牛晓慧把左臂搂在了周鑫的腰上。周鑫感觉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放慢脚步，用左手拿着雨伞，右手搂着牛晓慧的肩头。牛晓慧停下了脚步，周鑫也站住了。牛晓慧双臂抱着周鑫的腰、把头贴在周鑫的胸前；周鑫左手举着雨伞、右手抚摸着牛晓慧的长发……
看到远处有车辆的灯光，两人才松开手，依偎着向牛晓慧的家中走去。
2
每个人都会隐藏自己的缺陷，而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人。
夫妻一起生活时间久了，就会逐渐发现对方的很多毛病，也就慢慢地少了新鲜感和神秘感。当初，周鑫觉得周华是世上最美的女孩，是自己要爱护一生一世的女人。而过日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激情和浪漫？尤其是周华既要照管周睿的生活、学习，也要经营武馆的运行，还要时常去陪伴双方的父母……周鑫对生活就愈感乏味和空虚。而牛晓慧的柔情蜜意，正好给了他“趣味”和“充实”。
平时上班的时候，周鑫和牛晓慧经常电话倾述情感、问寒问暖。而下班回到家里，周鑫却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的形象。他有时询问周鑫的学习情况、询问武馆的经营情况，也主动干一些家务活儿。周华和周睿觉得他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到了周末，周鑫经常说要去和朋友聚一聚。周华也没怎么在意。
周末，周鑫是和一些朋友聚了一聚。可那只是很短暂的一会儿，他就找理由提前离开而和牛晓慧相会去了。当然不是在南平，而是经常去周围的一些城市。他俩害怕“地下情”在小城被人发现。
周鑫是比较细心的一个人，他知道牛晓慧的喜好和心里需求。所以，每次见面，他都是仪表端庄的模样，在公众场合也是对牛晓慧很有礼貌。
牛晓慧从周鑫这里得到了热恋的感觉，得到了情感需要上的关心与呵护。以前是周鑫经常主动给她打电话，现在是牛晓慧经常主动约周鑫。
但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满足和快乐。
“地下情”浪费的不仅是对家人的爱，还有钞票。
很快，周鑫就感觉囊中羞涩了。因为出去的时候，车票、用餐、住宾馆，都是周鑫抢着花钱。不仅仅是这些花费，有时去商场，牛晓慧看中的一些衣服、皮鞋，周鑫都是毫不犹豫的姿态买给她。牛晓慧也喜欢让别人这样看着，心里满足着这种被宠爱的形式。
兜里没钱，干啥都难。周鑫不能开口向周华去要，只好回家去骗自己的父母。
周旺财不再从事养殖业，闲了几年之后，又开始考虑挣钱，不想给儿女增加负担。县里的黄豆品质好，他就抓住这个优势，买了榨油机，开始做笨榨豆油。笨榨油的大豆出油率低，可如果价格太高，购买力便会降低。周旺财就没把价格定得过高。表面上是卖豆油挣钱，实际上，所挣的钱是出自榨油后的豆粕。
“爸。”周鑫的姿态和调子不低，“以前我出事儿，周华她家拿那么多钱，我总觉得欠了人家，咋办？”
周旺财也觉得欠了周华和周德清什么似的，就是没想到是周鑫欠了他们大家。
“咋办？”周旺财虽然聪明，却还有比他更精明的儿子。
“爸，快过年了，我看最好买点儿他们喜欢的东西。”
周旺财问道：“喜欢啥？”
“衣服什么的。”周鑫说，“周华，还有她爸她妈。”
“嗬！你跟我说这些，是你兜里没钱了吧？”周旺财反应过来。
“该买！该买！”杨亚芹说道，“儿子，得多少钱？”
周鑫说：“其实就是表示一下咱家的情意，不用多少钱。”
“嗯，礼轻情意重。”周旺财点着头。
见此，周鑫马上说道：“可也得拿得出手才行。”
杨亚芹也说：“是啊，不能抠抠搜搜的。”
“那就拿吧。”周旺财示意妻子去拿钱。
杨亚芹打开木柜，拿出一个铁盒子，问周鑫：“想买多少钱的衣服？”
“不用太贵。”周鑫轻松的表情，“其实都是自己家人，哪能花那么多钱，千八百块的就行。”
杨亚芹听着，数了一千元递给周鑫。周鑫没接，说道：“妈，我是说每人千八百。”
杨亚芹看了周鑫一眼，说：“先拿着，我再数。”
周鑫接过去，双手掐着钞票、伸长脖子仔细看着杨亚芹又数了两千元。周鑫兴奋地说：“妈！等过年了，你和我爸也买件新衣服！”说着就把三千元放进皮夹子里。
回到自己家里，周鑫又对周华说：“快过年了，得给你爸你妈、还有我爸我妈买几件衣服吧，你看咋样？”
周华听了，感觉周鑫对家人还挺关爱，开心笑着说：“不用你操心了，我都准备好了。”
“媳妇真明白事儿！”周鑫心情放松地在周华的脸上亲了一口。
已经过了腊月二十三，周鑫也没去买什么衣服，而是给周华买了一个皮包。周华拿在手里的时候，很感动，也把给周鑫准备好的棉皮鞋拿出来，让他穿上试试。周鑫很喜欢这“三接头”款式的皮鞋，穿上一试，正合脚。
周华和周鑫又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两件棉衣一起去了周旺财家里。
周旺财和杨亚芹还以为是周鑫花钱买的呢，感觉自己的儿子还挺孝顺。杨亚芹穿上紫色的羽绒服一试，还挺合身，开心地说：“我就喜欢紫色的。”
周旺财也穿上长款的黑色羽绒服，顿时觉得有了精气神，也开心笑着。
“爸、妈，以后给你们买的衣服，别总是舍不得穿。”周华说道。
“嗯！穿！”杨亚芹笑着，打开木柜，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纸盒。
周华和周鑫一看，是一部手机。
“干啥呀？妈！”周鑫急忙问道。
“给周睿买的。”杨亚芹把盒子递给周华，“孩子都上中学了，有个手机有啥事儿也方便。”
周华心里很是感动，想说感谢的话，可又觉得那样见外。
看周华迟疑，周旺财就说：“拿着！”
周鑫马上就拿了过去。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