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阳光灿烂的日子 / 四六文摘

岁月的车轮碾至三月的尾巴，布谷开始叫了，花儿开始闹了，人群中有欢笑了。扬起腿儿的风，从远处走来，带来的，不是春雨，却是一粒粒弥眼的沙尘。天阴沉沉的，就像人们脸上收起的笑。莫非，这是上苍喘息的味道？

我在想前几日迟子建《土著的落日》里的一段：

面对越来越繁华和陌生的世界，曾是这片土地主人的他们，成为了现代世界的“边缘人”，成为了要接受救济和灵魂拯救的一群！我深深理解他们内心深处的哀愁和孤独！当我在达尔文的街头俯下身来观看土著人在画布上描画他们崇拜的鱼、蛇、蜥蜴和大河的时候，看着那已失去灵动感的画笔蘸着油彩熟练却是空洞地游走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一团猩红滴血的落日，正沉沦在苍茫而繁华的海面上！我们总是在撕裂一个鲜活生命的同时，又扮出慈善家的样子，哀其不幸！我们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为着衣食而表演和展览曾被我们戕害的艺术；我们剖开了他们的心，却还要说这心不够温暖，满是糟粕，这股弥漫全球的文明的冷漠，难道不是人间最深重的凄风苦雨么！

沙尘来临时，我在怀念阳光灿烂的日子。身居屋顶，虽不是故乡八面来风；倾目镂空，虽不是茅屋漏雨偏逢；俯瞰大地，虽不是庙宇广纳苍生。但我看见：

一叶叶“沙漠之舟”，在海市蜃楼的道儿奔跑，偶尔会挤得水泄不通。秀目神明的孩童，愚公移山般弯腰弓背，莫名其妙地走向热火朝天的工厂。蜃楼脚上，几近陶俑的老妇举菜卖问：“买点吧，很便宜的！”

暮色将临，西天已准备好了血红的残霞。这一切，要么被划拉手机的人们所忽略，要么被匆匆地步履所淹没。忽略，淹没，都在这若即若离的空间发生着。

或许，他们忙着抵制某国的外货，吐槽身边“不爱国”的“蠢货”。听得制造国货的，再也坐不住了：“都什么玩意儿，涨！”“价值”的概念立即基因突变：除了需要和价格，还得加上“爱国”。

打我出生时，这个地球就不平静。那时，听得最多的就是“人口爆炸”。结果，人们传着传着，却传成了“地球爆炸”。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地球没爆炸，人们的私欲却爆炸了。于是，揽金赛跑，隔空对骂，秀肌夺肉，万物不宁。

于是，人们习惯了回忆。父亲告诉我，孩子，我回忆是因为我老了，你，就别了。别不满足，你出生那会，那可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