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寻碑生死纪
木兰围场乾隆御制《虎神枪记》碑秋景
很多年前，我被松园先生拍摄的这张照片深深吸引
心里种下大毒草！
国庆假期后总不能免俗地被问过节去哪儿玩了？其实朋友圈的摄影大赛早已把玻璃心扎成蜂窝煤，特别是2017这个八天长的“双节”超级假期。即使是平时“出差即生活”的大眼仔都有些不淡定了，而且9月计划好的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之旅遭意外取消，更希望这个假期能干出点感天动地的大事情。
“过节去哪儿玩了？”这个问题还好。
“过节去哪国玩了？”仅多一字，其杀伤力陡增百倍。大眼仔康老湿自豪地回答：我去了燕国！
一天，乾隆皇帝在赏月时就想：
“京城外的南苑太小，只能打到野兔和鹿，不好玩
如果去爷爷开辟的木兰围场打老虎该多有意思呀！”
《乾隆南苑行围图》
乾隆皇帝在南苑打猎的场景，那可怜的小兔子
大眼仔的朋友圈显示：直到十月五号晚几乎都没有走出五环路，很多人已开始返程。其实过节前五天，我一直在细致策划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行程。此行程会让无数文博历史爱好者两眼放光——“围场寻碑”。
大眼仔常说：“境界永远都在那里，不会因为你的无视就不存在。”哪怕是看似小儿科的京畿承德游，境界的分野亦至少三级：
1.避暑山庄及外八庙开放庙宇门票游。
花销不菲的门票，几大主要景点儿。管普陀宗乘之庙叫“小布达拉”，管须弥福寿之庙叫“班禅行宫”；回来还得抱怨避暑山庄的房子没有颐和园的大。（初级水平，最普遍）
2.避暑山庄园内（特别是山区）重点建筑遗址及外八庙未开放庙宇深度探访游。
梨花伴月、珠源寺、碧峰寺、广元宫、旃檀林、水月庵、生欢喜心殿、殊像寺……这些可爱的名字让古建文博爱好者神往。（中级水平）
3.木兰围场寻碑之旅。
在一万多平方公里地形复杂的广袤原始土地上（相当于我国领土面积的千分之一，比北京市面积略小），找寻七座清代御碑（六座乾隆时期，一座嘉庆时期）犹如大海捞针。道路艰辛、导航失效、信息杂乱，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到达，回来全是故事。但把七碑看全，仿佛能召唤神龙！（高级水平）
这次旅程筹划工作已逾十年，终于实施！两天一晚的行程，七碑是无法走全的，打算先找有代表性的四座看。物质准备相对次要，思想准备和知识储备必不可少。出发前我一再跟老娘解释：“我不是去避暑山庄。若实在理解不来，就记着是去木兰围场玩了。千万别给记成坝上啊~”
我讨厌去一切被称作“景点儿”的地方。“景点儿”这个词粗鄙至极，充满不加掩饰的目的性，贬低了旅行的意义。
大眼仔康老湿2017年10月6日出行路线示意图
这条路线危险多、坎坷多，除了围场县城里，其余地方条件都很艰苦。全程往返约850公里，虽是河北省，其纬度甚至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元上都遗址（2016年探访，文尾有链接）相当。不适合带家人（老幼妇孺），有死党或同道人一起前往还算不错。
距离新拨乡很近的一个路牌（摄影/天翔先生）
围场县距离北京近400公里，全程高速；这段路途占总行程的85%以上，让你很容易轻视余下的不到15%，但危险都在后面，这15%才是真正的考验！
乾隆《虎神枪记》碑是木兰围场七碑中位置最靠北、地形地貌最壮美、文物价值最高（附带摩崖石刻）的一座碑。加之大眼仔被百度地图忽悠说：开车五个半小时就能到，于是把从北京出发的第一目标就预设到这里（导航这东西不能全信）。路上还在盘算下午太阳偏西，阳光洒在东山的摩崖石刻上，是得有多么壮美，争取多拍点好照片。
驶过围场县就没有高速公路了，道路越来越破，典型的搓板路还有大货车频繁出没，双节假期都未见收敛。别看是最后50多公里，速度一下慢下来，预计的到达时间一拖再拖。更有无数的路牌要将你引去塞罕坝，然砥砺蹿红的塞罕坝也是木兰围场那一万多平方公里所包含的一小部分。
一处下坡，突见一个“此路段已死亡7人”的路牌，瞬间后背湿透（还好只是后背）。
骆驼头村旁农田里一颗漏网忘收的土豆
我导航至“西月亮沟”，其实《虎神枪记》碑是在东月亮沟内，这并不重要。沿途曾看到指示《古长城说》碑的路牌，我还盘算着只要一看完《虎神枪记》碑就马上来看你。50多公里的搓板路开到一个不知名的村落（后经查是骆驼头村），已不再有硬化道路。为防止车辆受损，决定停车步行。捡到土豆让我开心，据说土豆就是康熙年间才从南美洲成功引种到中国的，解决了清初的粮食问题。
此刻时间是2017年10月6日傍晚17:05分。
松园先生发来锦囊般的地图
停好车，我与同伴完全傻掉，虽然勉强可以通过太阳判断方向，但大碑在哪里啊？摩崖又在哪里？趁着手机还有信号赶紧场外求助，跪谢有过四次寻碑经历的松园先生火速回复。但他劝我今天还是算了，不要冒险进沟！天黑之前定是出不来的！可我-没-听。
当天看我小视频直播的人都听到我说话时粗粗的喘气声，脚下是布满碎石的季节性河床。眼看天色渐暗，只想着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甚至没想过天黑之后该如何出沟。心里反复默念：“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同行的李先生赶在天黑之前拍照
记不清走了几公里的河床路，终于在天黑前找到《虎神枪记》碑，一天近八小时的奔波之苦瞬间烟消云散。赶紧拍照，不然就来不及了。
围场七碑均采用乾隆皇帝独创的石碑形式，鹦鹉石质，由四龙守护的四面坡攒尖顶屋形碑首、碑额、碑身和碑座四部分组成。碑高普遍在5米左右，除《于木兰作诗》碑因为碑额丢失矮了不少，其余六碑高大壮观，尽显皇家气派！
乾隆《虎神枪记》碑丹陛石
围场七碑的碑文记载了：皇家围猎、歌颂壮美河山及民族团结国家统一、教育子孙勿忘骑射、平定叛乱等内容，今天七碑均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不是景点儿也无需门票，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面积达一万多平方公里的木兰围场的深山幽谷中。让木兰围场展现出雍容气质与真实历史，有别于中国北方其他地域七七八八的草原山水。
乾隆《虎神枪记》碑碑阴满文
围场七碑中，仅乾隆《入崖口有作》碑和嘉庆《木兰记》碑两座保存基本完好。其余五座均在上世纪60年代遭受严重破坏，1978-1979年经承德文物部门用水泥修复，重新立于原址。向当年修复大碑的同志们致敬！大家若来探访过就知这件事做起来是多难。
乾隆《虎神枪记》碑碑阳的乾隆御笔碑文
即使大碑是这般孤悬，依然有人供奉及看护
天全黑下来，满天星斗，气温降至5度下，近在咫尺的摩崖石刻和殪虎洞都没去成，留下第一个遗憾。人天斗智，不能硬来，如何安全地走出三公里长的东月亮沟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看见沟口的汽车灯光了，出沟胜利在望
幸好充电宝电是满的，拿手机充当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沟，出沟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午饭还没吃）。还得感谢自然环境变差，至少不用担心有老虎出没。
走回停车的骆驼头村，已累到近乎虚脱，这一带的村子（当地人称“营子”，很有军事色彩）都没有路灯。月色下漆黑一片，找不到车了。在村里打转时，惊动了家家都有的生物安保系统——狗。狗吠引出一对母女。围场人的口音不重，毕竟都是当年陪皇帝围猎的士兵的后裔。母女非常友善，问清我们依稀的记忆竟主动带领我们去找车，且很快就找到了。
自己初探《虎神枪记》碑及摩崖石刻赶上天黑受挫，拍摄原创美图的愿望落空。为弥补遗憾，特向走碑大神级人物——松园先生无耻地索要来春、夏、秋三季的大碑与摩崖石刻照片。
乾隆《虎神枪记》碑及摩崖石刻春景（摄影/松园先生）
我有一个梦想：发明一个能取代“层林尽染”和“银装素裹”的词。否则一到秋冬，这俩词儿不绝于耳。这个词终于被我发明出来，叫——“郁万层银”，郁郁葱葱、万紫千红、层林尽染、银装素裹四词合体。
乾隆《虎神枪记》碑及摩崖石刻夏景（摄影/松园先生）
《虎神枪记》碑对面的山体在围场七碑中最为好看，地形地貌原始古拙，犹如中国北方的石林；这里虽没有阿诗玛，但乾隆皇帝是真来过呀。亲自前往所见，比照片更震撼，真是郁万层银啊，郁万层银！
乾隆《虎神枪记》碑及摩崖石刻秋景（摄影/松园先生）
初秋晴天的《虎神枪记》碑最美！大眼仔还奢望有人能拍张雪景的，但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乾隆御笔“虎神枪记”
《虎神枪记》碑对面的摩崖石刻（摄影/天翔先生）
摩崖石刻用满、汉、蒙、藏四种文字镌刻：“乾隆十七年秋狝，上用虎神枪殪伏虎于此洞。”翻译过来就是：“1752年秋天打猎，乾隆皇帝用虎神枪（火绳枪）就在这个洞打死一只老虎。”摩崖石刻同样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乾隆丛薄行围图》（局部，艾启蒙绘）
全作画幅很大，描绘了木兰围场的秀美山川
就是老虎小了点
乾隆虎神枪（火绳枪）
乾隆虎神枪（火绳枪）细节 I
历史没有如果，但如果乾隆皇帝把心思放在火器的射速、射程及打击精度上，而不是火器的奢华装饰上，中国近代史将改写。
乾隆虎神枪（火绳枪）细节 II
第二天
2017年10月7日
东庙宫行宫，建于嘉庆十六年（1811年）
正名叫：“敕建敦仁镇远神祠”
东庙宫是木兰围场历史上几十座行宫保存最好的一座，现存约75棵古松颇有意境。行宫后面的山体犹如巨大屏风，峻峭雄奇。免费参观。
东庙宫行宫宝座
东庙宫正如它的名字，庙宫合一。主殿供奉塞罕神，祂的来历颇为离奇和神秘，按白话讲：可能与康熙爷的一段秘史有关（爱八卦的你请自己去百度“东庙宫”）。塞罕神的庙设于此，并不在大家熟知的塞罕坝。后殿是供皇帝休息的地方，设有宝座和龙榻。
东庙宫宫门券脸石（嘉庆时期）
行宫龙榻木雕
东庙宫附近有两座大碑——乾隆《入崖口有作》碑和嘉庆《木兰记》碑，从宫门口出发均步行可达，且两碑相望，是七碑中距离最近的两座，也是保存最完好的两座（堪称奇迹）。但一定要有清晰路线图或当地村民向导，否则还差最后50米都看见碑顶了，眼前忽然出现一条小河，十月天凉又不敢趟水，找桥一绕路又得走几公里。这个过程中汽车指望不上，SUV都不行。
乾隆《入崖口有作》碑（摄影/松园先生）
由于此碑保存完好，可以看到完整的碑文。
《入崖口有作》碑
碑文曰：
朝家重习武，灵囿成自天。
匪今而斯今，祖制垂奕年。
巉岩围叠嶂，崖口为之关。
壁立众山断，伊水奔赴川。
秋狝常经过，每为迟吟鞯。
双峰开霁烟，一水流潺湲。
翠叶复黄葩，高低入影妍。
去年巡洛伊，伊亦有崖口。
三涂及七谷，较此夫何有!
一得考功诗，膻芗传至兹，
我为是崖叹，表章将待谁?
辛未秋八月木兰秋狝入崖口有作乾隆御笔
乾隆《入崖口有作》碑的碑额细节
诗文大意是：我大清皇家一贯重视练习武功，木兰围场是天然形成的狩猎好地方。虽非今天制定，却是今天承用的。祖宗定下的秋狝制度，要世代相传。险峻的石壁形成层峦叠嶂，这个崖口真是一座雄关啊！陡峭的悬崖使众山断裂，伊逊河水奔涌向前。秋狝常常经过此地，我总在马上吟咏流连。两峰之上霁烟出岫，一泓秋水清流潺潺。翠绿的叶片金黄的花朵，或高或低如画一样美丽。去年我曾巡幸洛阳龙门，那里也有崖口。九州之险地，三涂及七谷，和此处相比，那又有什么呢？偶得一点关于山川形胜的诗文，快炙人口的章句，一直流传至今。我为这美丽的崖口赞叹，我不夸它还待谁人呢?
《入崖口有作》碑“乾隆御笔”
乾隆《入崖口有作》碑的碑座细节 I
雕刻工艺繁复灵动，好似小龛
到嘉庆时已不再有
乾隆《入崖口有作》碑的碑座细节 II
因为在《入崖口有作》碑矗立的山顶上都能看见《木兰记》碑，便以为瞬间就可走到，但欲速则不达。任何事先准备好的攻略都可能失效，即使是枯水期的伊逊河水依然阻断去路，只好智取。据其他文博爱好者讲：“他那次去，玉米地还未收获，伊逊河虽已经跨过，最终被玉米地阻隔，唯有望碑顶兴叹……”
嘉庆《木兰记》碑
立于嘉庆十二年（1807年），围场七碑中最年轻的一座也是最后一座。这是乾隆以外唯一的御碑，碑身上刻满汉两种文字的嘉庆皇帝御制文《木兰记》，不再有蒙藏两种文字。是研究木兰围场历史沿革及清代木兰秋狝制度的重要历史实物。碑座的雕刻已出现构思僵化工艺敷衍的现象，预示着一个时代即将远去。
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嘉庆《木兰记》碑就是木兰围场的地标，最端庄的一座大碑。此地爆发过现代战争，《木兰记》碑的碑身上有几个十分明显的弹孔。
嘉庆皇帝说：“开创之艰……”
抚摸真实的历史
戒指：华洛芙（Wellendorff）
腕表：劳力士探险家型II（Ref.16570）
虽未遇到玉米地阻隔，但野外考察这是家常便饭
很多人说：看小图以为是小葱拌面……
硕大的碑和渺小的我
也算是本次考察最珍贵的一张照片
本次考察
未能到达的四座碑
乾隆《古长城说》碑（摄影/松园先生）
本次寻碑之行最大的遗憾
此碑坐落在围场县新拨乡岱尹梁，前往《虎神枪记》碑一定会路过，也应是七碑中唯一有路牌指引的御碑。但因我探访《虎神枪记》碑走出东月亮沟已经天黑，这座难度系数不太高的《古长城说》碑及燕秦古长城遗迹无奈放弃。
《古长城说》碑记载了乾隆十七年（1752年）乾隆皇帝在木兰围场打猎时于岱尹梁发现古长城（战国时期燕国始修，秦代加筑；不是明长城）的事情。碑身镌刻乾隆皇帝撰写的《古长城说》一文。
乾隆《永安莽喀诗》碑（摄影/松园先生）
“永安莽喀”据考是满语沙子岗的音译，说明木兰围场生态脆弱，早在乾隆年间就有土地沙化的现象。史料记载，乾隆六十四岁来到这里，看到成群的奔鹿，策马弯弓，接连射中四只。乾隆感觉身手不减当年，遂作诗立碑，即乾隆《永安莽喀诗》碑。
从今天的交通视角看，乾隆《永安莽喀诗》碑是汽车最难接近，步行距离最远的一座御碑。而且因为遭受破坏最为严重，1978年承德文物部门复原时只找到几块很小的碎石，今天看来全碑就像是一座水泥碑。令所有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到达这里的文博爱好者大呼失望。但你若不来这里，七碑就没看全……
乾隆《永安湃围场殪虎》碑（摄影/松园先生）
对我来说最神秘也是了解最少的一座碑。同样是记载乾隆皇帝打老虎的事情，但这次好像没用火绳枪。碑旁的古松已蔚为壮观！
据说周围土地沙化严重，有陷车的危险。开轿车来要停得很远很远，然后再步行+爬山。如开越野车前来，夏秋有几公里的涉水路段。乾隆《永安湃围场殪虎》碑立于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它对我来说基本还是个谜。
乾隆《于木兰作诗》碑（摄影/松园先生）
此碑是围场七碑中高度最矮的一座，仅为2.82米（数据有争议，待实际测量），大眼仔考证是因1978年文物复原时碑额丢失，碑座残损所致。
乾隆《于木兰作诗》碑位于围场县与隆化县交界处，立于乾隆十六年（1751年，一说立于乾隆二十五年）。上刻乾隆御诗十五首，内容大致讲述清朝开辟木兰围场后民族团结、强调习武，以及平定大小和卓叛乱的武功。
结语
走完围场七碑你才会理解康雍乾嘉四帝心中的格局有多大，乾隆皇帝作为一个近处女的天秤是有多矫情。避暑山庄虽两倍于颐和园的面积，但那只是个会见及歇脚的地方，木兰秋狝的真正乐趣是在避暑山庄北面难以想象的广阔天地。没有围场七碑的述说，这些往事恐会像南苑那样被人们淡忘。
走完围场七碑在文博爱好者眼中达到了“高中毕业”的水平。每个季节前来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夏季山洪最为恐怖，因为围场天气嬗变且不可预知，环境原始人烟稀少遇事只能自救。其次是各种山沟一沟再沟，极易迷路。冬季酷寒且大雪封山，并非你开个奔G前来就能如履平地，一定要有敬畏之心！相比之下，初秋最美最安全。
文博爱好者眼中的“大学毕业”嘛，估计得带上什么铲子了。国庆假期，一个燕国尚且这么好玩，再看看朋友圈里那些买买买、吃吃吃的景点儿打卡游……嗯，该买还得买，该吃还得吃。
木兰围场寻碑之行为我的2017年“科研季”三大考察项目（另两项：唐佛光寺、隋唐洛阳城）画上一个古雅的句号。未来，不远的将来，唐十八陵、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蒙古国庆宁寺，等着我！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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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仔，知识都学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