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羊肉还得是北京铜锅地道


天下厨师无非两种。一种是天南海北四处跑上天入地到处儿转,丰富自己的知识面儿,转换着菜式。另外一种则是专攻一项,一个招式磨练百十来年。祖祖辈辈钻研着一门手艺,纵使世界万千,眼里却只是那一锅东西,含着南北。
老北京铜锅涮肉就是后者。

相比之下,各有各的优势,大概一切食物都有生命,但用心经营了的食物是绝不难吃的。

这就是铜锅涮肉的羊肉为什么那么多讲究。
北京人对吃那是马虎不得。冰冷的机器呲啦呲啦,刀面儿一滩血水,冰碴子挂几根在肉卷上服务员就小跑儿着端上了桌——得赶紧,要不一会儿冰一化肉一耷拉就端不上桌了。末了还递上来撇沫儿的勺子。这一顿饭下来,锅里污污糟糟半锅沫子,香菇葱段沉在锅底压根看不见踪影。若是这幅景象可怯到姥姥家了。真正的铜锅涮肉那就是俩字儿——讲究。

支锅子讲究用铜锅,碳讲究吃梨木碳,后来一水儿都改新碳。水要清亮,扔三两葱段几朵香菇足以,吃的就是个原汁原味儿。

蘸酱,也是简简单单的芝麻酱攉花生酱。花生酱提香,口儿重的的再加点儿酱豆腐和无盐韭菜花,点一两滴辣椒油——酱是配角,肉是主角。太咸酱就抢了肉的风头,起了喧宾夺主的作用。太淡压不住肉的腥膻,所以各个调料一两滴是最合适的。水滚了,人齐了,就该上肉了。这肉可是铜锅涮肉的灵魂。前头再怎么热闹,肉不成也是白搭。

看羊肉好坏,首先看干盘。手切的羊肉,吃完了肉盘子底下得干净,羊肉吃得住水。若是吃完留下一滩血水,那没跑儿了肉指定不是手切的。其次得立盘,所谓立盘就是把盘子竖过来肉有粘连,扒盘儿,肉不掉。下手切羊肉先不着急扒拉,把倾斜盘子停顿两秒,肉不往下出溜儿就成。然后是肉的口感,拿筷子把对折摞起的羊肉片展开伸进滚水里滚一圈儿,您可千万别松筷子,看粉红的羊肉周身变了白灰立马儿捞起来,第一口可以不沾芝麻酱。好的羊肉入口即化,肉香且有嚼头,不呜呜囔囔且弹性十足,甭管牙口好不好也不塞牙缝儿。肥瘦比例3比7,瘦而不柴,唇齿留香。羊肉膻是有的,但绝不同于膻羊肉。第一口过关了,那您尽可以大快朵颐了。

大三叉、羊筋肉、羊上脑、羊磨裆、羊里脊、羊腱子肉、一头沉和黄瓜条,随君选择。好青菜的主儿先别着急,等羊肉吃的差不多了,肉香的汤汁沁着蔬菜的清爽又是一道好食儿,最好来俩火烧就着温了的二锅头,随行好友两三,推杯换盏,好不自在。

现在的人吃饭有个通病,论正宗。
我觉得倒觉得,如今我们谈论正宗其实更多是在谈,这盘菜肴和我记忆中它应该有的味道是否一样,它是否好吃。而不是真的在说这个食物最早的时候是什么样。任何事物都在进步、演变。食物也一样,很多时候,不必对食物是否正宗太苛刻,苛刻的对象应该是味道和口感。

铜锅涮肉流传至今,绝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这些。还有太多太深的东西值得挖掘和体会。清水铜的翻覆的前尘往事,鲜红羊肉片里的流淌的血色流年,可谓未曾吃过铜锅的人不可论京城,您岂有赶不上趟儿的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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