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草家羽恋——枕着大天鹅的鸣入眠
本文作者：王华晨
又是初春，天还是冷冷的。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有点太早，来不及反应，济南的大街小巷就已经细柳如烟、花团锦簇了。蜗居了整整一个冬，春来的时候得去哪儿伸展一下筋骨、吹吹春风呢？如果正好遇到梨花带雨、或者深巷春杏，那一定是绝美的。对啦，去烟墩角吧！看大天鹅去，那些曾经留在心尖、远在天涯海角的精灵们还等着我么？好久不见，它们还好吗？
手忙脚乱地查了查此前去烟墩角的记录，居然是2019年3月13日回程后写了日志，日志里明白白写着：“听说一个星期后最后一批大天鹅就要飞走啦！”今天已经3月20号了，难不成是大天鹅飞走前的最后一天？或者还留下一两只来安慰一下牵挂的人。赶紧搜索了烟墩家的民宿，记得是那时收藏下的，一定要问问他还有没有几只大天鹅在等我。那时候匆匆去看心心念念的大天鹅，只瞥了一眼笨笨拙拙和童话小屋似的胶东特色民居海草房，没来得及住住体验。民宿的老板回音说：“有，昨天还有一百来只，赶紧来吧！”“昨晚、今晚……哇咔咔，该不会两个晚上飞光光吧！”
一口气儿坐了地铁直奔高铁站，第二天清早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乡间公路，烟墩角——这个藏在海角深处的小小海湾终于在眼前了。还是那条熟悉的小道儿，直直地通向海湾，道两边熟悉的小房子，几位质朴的脸庞黝黑的渔民，“大天鹅还有吗，大天鹅还有吗？”我背着包包一边冲向海湾一边急切地问，“还有，剩下不多啦！”身后有人回应。“哇，太幸运了！”等站在岸边，看着蓝汪汪的小海湾里，稀稀疏疏的几十只大天鹅悠闲自得的随风摇曳，听到那些婉转的动人心田的鸣叫，真的觉得这是上天厚爱，就在失之交臂之间，能看到最后一批大天鹅，也算艳遇啦！
静下心来仔细看看，这仅剩的不过几十只大天鹅，在宽阔的海面上，的确显得有点单薄稀少，不像此前见到那么多大鸟挤挤挨挨、热热烈烈、喧喧闹闹。在料峭的春寒里，在翻滚的微波里，这些可爱的精灵起起伏伏、莺莺燕燕，有的一对对互诉衷肠，有的一双双交颈爱恋，也有的临水独立顾盼神飞、有的跃跃欲试展翅高翔……通体的羽毛还是那么圣洁，长长的曲颈还是那么优雅，婀娜的体态还是那么矫健，还有那一声声鸣叫，因了牵挂远飞的朋伴儿，因了念想远归的思情，显得格外缠绵动人……
“今晚，我要留下来陪你！”看着眼前这些可爱的精灵，想到它们或许一夜之间就离我而去，飞回那遥远的西伯利亚，不知道此去路途遥遥，要经历多少电闪雷鸣、雨雪风霜，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飞回这小小的烟墩角？心底顿时涌出一些柳七郎“念去去千里烟波……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缠绵。当机立断，联系海草房的老板，今夜不归，陪大天鹅入眠。
老板很热情，立刻安排一位满面皱纹说着一口胶东话的大姨来接待我，因为是大天鹅北归的淡季，烟墩角边上的海草民宿冷冷清清几乎没有客人，又是乍暖还寒的早春，胶东的天气还冷得出奇，风格外的大、柳条只能看见一丝丝新芽。坐在海草房前的一艘斑驳的老船旁，透过悬挂在船舷和回廊上的小鱼网、救生圈、旧船舵的缝隙，看着眼前摇曳的海、冷冷的风、远远听着大天鹅的鸣叫，一种天涯旅人的孤寂和清冷蓦然袭上心头……上天赐给大天鹅如许的厚爱，幻化出如许圣洁的灵羽、执情的心性，也给它一生一世漂泊的宿命和无情的风吹雨打，何处是家啊？他乡亦是故乡……
热情的大姨领着我穿过海边一溜民宿，哇！终于带到一间烟墩角离海最近、离大天鹅最近的漂亮海草房跟前。“今晚，我就住这儿？”“是呀，这个看海最方便。”看我那惊喜样子，大姨也被感染得两眼放光！定睛看去，离大天鹅最喜欢的石崖边只有七八步之遥，一条小马路之隔。“海草家羽恋”，真好听的名字，如果叫“天鹅恋”那一定是俗气了点，叫“羽恋”真是太雅啦！我不是恋你啊，我只是恋恋你的羽毛，不行么？呵呵，漂亮的胶东小院门翘翘的飞檐，石砌的斑驳的墙面，一扇旧旧的带着铁环木插的院门，在嘎吱声中推门进来，一条弯弯曲曲石砌的小路，两边满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矮墩墩的笨笨拙拙的小房顶上，铺着厚厚一层童话一样的灰绿色海草，简直就像从北欧的雪屋里换了顶草帽走出来一样。因为没有客人，院子里正好是我要的那种淡淡的冷清，两口倒置的大缸、一架落满了海风的秋千，好像还能听得见墙里佳人的浅笑和墙外那缕无情恼……
老板贴心安排，我住的小房子就在院子西南手，一扇大大的玻璃窗户，正好对着海，对着心爱的大天鹅。房子是精心的仿石砌墙壁，地板也是斑斑驳驳的，是我喜欢的调调，窗前一个白色的小圆墩桌有点欧范，一粉一绿两把漂亮的小椅子，窗纱是纯白的那种，窗帘却是海蓝色，有风来伊，微微晃动着正好配合窗外海的情绪……窗台和壁台是裸露的石砌，一副椭圆的风景画正是烟墩角的缩影，壁挂是一只纯纯的大天鹅居然驼着一篓子盛开的花儿，就在床头仿佛依旧香艳欲滴。静静地坐在小屋里，凭窗远眺，远山近海、波光粼粼，透过窗外几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花的掩映，刚刚好看得见大天鹅来来去去优雅的身影。躺在小床上，闻着海风的呼啸和诗人海子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喜悦，听得见大天鹅的鸣……
后来才知道，其实民宿的老板多年前曾经是位外科手术大夫，喜欢摄影，喜欢画画，喜欢海和大天鹅……于是机缘巧合在烟墩角做起了民宿，大大小小居然做了13家，这海草家羽恋只是其中离海最近的一间，墙壁上那幅少了大天鹅的烟墩角风景画就是老板的杰作，他说这些民宿都是他自己亲手设计的，还有摄影器材馆、咖啡馆和特色餐厅……现在已经做成威海市民宿旅游的领军人才。我想不出来，那双曾握着手术刀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多艺术的操作，居然和烟墩角和大天鹅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想必下雪的冬天，这里白雪皑皑的海草房和蔚蓝的海和大天鹅的圣洁刚刚搭，夏日的微风和清凉和对大天鹅的怀恋和念想也一样搭，更别说春的繁花如梦、秋的金波碧浪……
什么都不想了，静静地在夜的妩媚里钻进被窝，纱窗要半开的那种，夜灯要微光的那种，床品雪白的，正好配合窗外海的幽静和深邃，近海的夜安静得有一种让人心跳骤停的感觉，呼吸也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海的声音，风呼呼啸着，浪花依旧活泼，大天鹅的鸣时断时续，“咕咕的……呱呱的……”没法用语言模拟，一声声、一缕缕揉进夜的暗和冷，揉进闪烁的星空和窗外玉兰花的影。就这样，静静地枕着大天鹅的鸣轻轻入眠，微微的摇曳出一夜婆娑的梦……
明早微光里，枕着鸣声醒来，想必碧海蓝天之间那玉影仍在，告诉我，你一定不是过客，不曾远遁……
图片由作者提供
摄影：作者本人及孙迎放（海草家羽恋精品民宿老板）
该文作者出生于内蒙古察右中旗，现居山东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