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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题:写什么。我的父亲、一次股票大跌、原生家庭与心理创伤每件事是一个关键词:考试、车祸、结婚、住院。(提纲)要有区分度:亏多的、亏少的、赚了的;夫妻吵架离婚的、无所谓的。——素材要有独特性。选题决定了40%,素材决定了70%。(素材依赖选题)一、我在深圳发现一个废弃的食品加工厂,占地很宽,楼层很高。虽然废弃,但每个楼层都简易地改造成了住人的房间。有的像学生宿舍,放了两排有上下铺的铁架床。有的被木板隔离出一个个房间,木板上用粉笔写着201,202之类的标记。这里像一个免费的临时居所,住着一些无收入、低收入的人。这个地方是深圳繁华的另一面,如果选择这个素材,是不是要进一步认识里面的人,听他们的故事呢?柴静《看见》、袁凌《寂静的孩子》、杜强《我在三和当大神》(稍弱)。二、去年我一个很亲近的朋友被电话诈骗,损失了手头所有的积蓄,还有部分朋友的。那是她从毕业到现在努力工作攒下的一笔不小的钱。突遭横祸,让她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也没有很戏剧的变化。如果写这个人的话,文章需要围绕什么主题呢?1、先从一手素材写起——掌握基本的表达技巧、建立写作的信心。2、先从非虚构写起——失败率会低;不至于上来养成一些毛病。当不知道往哪里用力时,会往错误的方向用力,养成不好(品位不高)的习惯。三、我家住农村,有个姐姐初中患上精神分裂症,学业中断。我妈带她去一些医院看病,主要靠吃药治疗,一直到现在。没有彻底治愈,也没有恶化到很严重。我姐辍学后几年,去广东深圳工厂打工,后来回家相亲结婚。因为结婚前我姐隐瞒了自己患病的情况,结婚一年后被男方发现,导致离婚。我姐又回到我妈身边,帮忙做些农活,对自己的未来不知如何是好。2、能写到的分辨率。(对新手来说,直接取决于素材是一手还是二手。老手不是。)看到一个新闻说,唱《我的滑板鞋》的歌手庞麦郎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我想起我的姐姐,她也是一个精神病病人。没问题。因为只有两句。去掉不会让文章减分。我倾向去掉。初三那年我姐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表现为说话散漫、幻听、行为木讷、轻微的暴力行为。她自己后来回想为什么得病,说“以前初一初二抑郁了两年心情,初三就生病了。自作孽不可活。”我姐念书天赋不高,初二就不想上学了。有一次从学校偷跑回来,被我妈打了一顿赶回去。最终还是没坚持到初中毕业就回家养病,之后再没上过学。“表现为说话散漫、幻听”——举一个说话散漫、幻听的例子。(拖鞋、天上照顾小孩)——前面独特性弱,后面强,勾出一个素材:菜市场。直接引语要有独特性。体现人物的背景、性格,或引起故事转折的关键。在我妈这个农村妇女眼里,女儿这是得了“疯病”,不能外传,对内也讳莫如深。带我姐去看病的地方大多是县城隐秘的小诊所。我姐一度怪罪我妈没有治好她。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带她去大城市医院,医生说,得病这么久,已经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也不会恶化,维持吃药就行。“一次隐秘小诊所的看病”,应该写,用两三句环境描写来体现小诊所的“隐秘”——隐秘其实不是在写小诊所,是在写母亲:母亲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这样的行为只会耽误姐姐的病情。但整个家庭的人,在当时都不知道这一点。这是“故事的遗憾”。把遗憾写得越充分,越能挖掘生活的真相,越能打动人。“大医院看病”,也值得详写:当意识到应该怎样做的时候,已经晚了。异常(300字)、小诊所(400字)、大医院(300字)我姐呆在家里,很少帮家里下地干活,怕晒黑变丑。她很讨厌农村,因为这里没有隐私可言,大家对你评头论足。她说以后一定要生活在“讲普通话的地方”。她没有同龄的朋友,经常和隔壁家的一对老人聊天,老人的子女都在外打工。这句直接引语很好,写对了。 如果是“一定要生活在大城市”,就不需要用直接引语。服药几年后,病情稳定,她终于如愿去广东东莞打工。她成了电子厂流水线上的一名女工,几年之间辗转各处,攒下微薄的积蓄,一部分寄回来买药。在外打工时,她没有自己独自去大医院看过病,因为她胆子小。前面三个素材是高分辨率,这里来一段勾勒,低分辨率, 有节奏感。几年庸碌的打工生活之后,我姐才甘愿重新回到家,接受她的下一个归宿。“庸碌”是个人主观评价。有可能冒犯读者。“打工人”。我们往往在文章中不经意就露出个人的价值判断。可以有,但自己要能觉察。通过相亲,她很快定下了结婚对象。对方来自另外一个村子,并不知道我姐的底细。我姐辩解说,不能告诉别人,别人知道了谁还愿意娶我啊。我不能一直不嫁啊。我姐结婚那天,我表情凝重地和她合了张影,心里隐隐知道这是一出悲剧的序幕。一年以后,我刚毕业,正在上班时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她说,姐夫要跟她离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姐姐怎样开口的?先说“你吃饭了吗”“在上班吗”,还是直奔主题。本来,婚姻对于我姐是一条很难的路。她不能事先对人坦白,婚后又要生育。精神分裂症患者可以生育,但必须提前半年停止服药,才不会影响婴儿。但我姐无法作出正常人的理智选择,她不敢停止服药。不敢停止服药,就不能生育。不能生育,就……写下这篇文章前,我以为我姐的人生是不幸的、悲惨的。但现在我发现,她度过的差不多就是一个正常人的人生:辍学、打工、结婚、离婚……上个周末我给家里打电话,我妈说,幸好有姐姐帮忙,家里的活才轻松些。这一段倒很好。 其实可以用直接引语。因为有反差——姐姐不是对别人没有帮助的人。这是一个重要事实。要从多方面展现事实。我姐经常给我发消息,把我当成一个树洞。她的话现在看来无比正常:“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的,可生活还是要过,不过也要过。”300x6=1800字左右;但不要太整齐划一,每个素材300-500字。很久没联系的大学同学丁宇说他下周六结婚,请我参加婚礼。我好奇新娘是谁?毕业后他追过我们班的美女李莉。去年又听说他找了个小他13岁的女友,只有26。
丁宇要结婚了。我提前一周去做发型。本来是该到下个月才做的。发型师一根根摆弄着我的刘海,我想到丁宇手把手教我弹吉他的事。那是二十年前了。也真是巧了,这会儿美发店里播放的歌竟然也叫《假如》。不过,这《假如》不是二十年前的《假如》。生活没有假如。假如生活有假如,二十年就不会这样度过,现在的我也绝不可能去看丁宇娶一个小他13岁的姑娘……
第一句写丁宇,第二句正常情况下是要写丁宇的,但那样不会太出乎读者意料。一方面要出乎意料,另一方面要有联系,不能太散。“丁宇结婚”“我做发型”,读者自动会把两个事实之间建立联系,1 1大于2。看似客观的剪辑也可以表现主观——没有100%客观的叙述。适机的议论可以表达感情色彩:1、议论不要长。2、议论不是为了表达作者观点,是为了体现人物性格。“绝不可能”比“不会”感情强烈。这是主人公的情绪,不是作者。我特意去做了发型,本来打算把头发再留长一些烫花儿的,现在改主意了。“特意”比“提前一周”主观,“现在改主意了”略直白。和丁宇第一次打交道是在大一。那天下课,他在楼道截住我说,就是你跟刘老师说我们班没人要买火车票了?我一愣,他接着说,你自己回家过年,就不管别人了?我说我们班26个外地同学我都报上去了呀。他说那我呢?我说你不是北京的吗?谁告诉你我是北京的?我在北京,也有老家要回呀!你这班副怎么当的!我有点懵,丁宇穿着深灰色的毛料西装,铮亮的皮鞋,两手插裤兜里,一腿前一腿后,身子歪站着,斜眼看盯着我。我说那我再找刘老师吧。他说,刘老师说了,不会因为这一张票再去跑的。我也不知该咋办了,低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次我会自己想办法,下次注意点。我不记得这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了,但我俩算是认识了。删得挺好,否则字数略多。而且,改成前面的开头后,这个故事不太压得住。那就尽量短一点。周六到了,我做了发型。镜子里的发型师正一根根地摆弄着我的刘海。店里播放着老歌《假如》,我心里想到了另一首《假如》。上课课间发现他很喜欢和同学逗闷子,并不总像那天楼道跟我说话那样,但我还是躲着他。那天回宿舍突然看到他在,吓我一跳。原来他爸和我们宿舍小六她爸是同事,他爸有东西要给小六的爸爸。后来他时不时来我们宿舍,有时是大人的事,有时不是。还经常给我们带好吃的。粗线条勾勒,是合适的,因为故事性不强,但又是必要的铺垫。要用尽可能快的速度、高效的笔法,让两人关系升温——变化:关系的变化、情节的变化。期中要考打字盲打,丁宇有打字机,我和同屋密友马玉笙去练习。丁宇住学校招待所,不是我们那样的学生宿舍。屋内宽敞,两张床,多数时间他一人住。后来隐约知道他爸是当官的,家在二环以里。我们进门看到他同屋的年轻大哥,南京来短期进修的,正抱着丁宇的吉他斜靠在床上弹唱:弹完,我说这歌太好听了!歌词是席慕容的诗《抉择》吧。南京哥和丁宇对视了一下,赞许地点点头。我问有谱子吗?他说是朋友写的曲子。“车票”平常,“席慕蓉”比车票好。下一个素材假如还在这个程度,节奏就慢了。为了听这首歌,我和玉笙又去过丁宇那。南京哥走后,丁宇说他学了那首歌,可以教我。教我?我从没摸过吉他呀!他说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没几天,丁宇手把手教会了我《假如》。不懂的乍听我弹唱还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但我其实连和弦都还没整明白呢。提纲“席慕蓉”不如叫“吉他”或者“手把手”。侧重点不在前面在后面。“打字”“席慕蓉”没有让我们关系升温,“吉他”“手把手”做到了。正确的关键词有助于我们抓住重点。但不能上来就写“手把手”,要写什么引起的。“您看这样可以吗?”发型师正拿着一面圆镜子,放在我脑袋头后面,对着前面的大方镜子,等我回应问我呢。我把头左转转右转转,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轻轻拢了一下新发型,微笑着点点头。故事不仅有本身的好坏,还因为放置的位置效果更加凸显或弱化。出了发廊,坐上出租车。我靠在后排座,掏出耳机戴好,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中。这两段留下或去掉都可以。留下意味着下面素材“绿格信”是在出租车上的回想。活泼一点。去掉简练一点。大二的夏天,丁宇在图书馆门口塞给我一封信,说没人时再看。上午我们一帮同学课间休息时刚聊过最喜欢的季节,丁宇喊夏天,他说夏天女孩都穿裙子,好看!说完似乎是不经意地瞄了我一眼。那天我穿着件领口有绣花的白衬衣,深色收腰半裙。瞄一眼,本身不算独特。有了具体场景,才能显出独特。回宿舍,拉上布帘,打开信。绿色方格子信纸,细长秀丽的钢笔字。我很快看了一遍信,又细细地看了第二遍。有点意外又不意外。中间位置第四段的开头写的是“你的笑对我很重要”。最后说他周末回家,周日会提前回学校,希望跟我谈谈。他最后一句写的是“我7点以后都在宿舍,会一直等你。”“看两遍”写得很好。写“迫不及待”,但不要用“迫不及待”这种俗套的表达。点出的两句话是重点。试比较:“我喜欢你”“你对我很重要”,都不足以体现丁宇的性格。丁宇是情书高手:侧重点在自己还是对方的差别。写文章也要这样考虑读者。把整封信放上来也是一种写法。可能面临两个问题:信太长;有些内容不方便透露。周日时间一点点过去。下午,室友们说要去五道口看电影《罗马节日》。通常都是我张罗看电影的,这次说有事去不了。啥事不能推晚一点吗?她们急急地问我。我说其实是晚上。晚上?那我们早就回来了呀。我说:“我怕来不及。”她们走后,我一人在宿舍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走到窗前,呆呆地站了老半天。我的心也越来越慌。我不知道要跟他谈什么,只知道如果我不去,他一定会来的。一扭头,看到床头小书架上有丁宇送的蓝色“东芝”英文字的充电电池。我喜欢听“Walkman”小录音机,很废电池,他送了我四节充电电池。五点了,也不想去食堂吃饭。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最后走进小卖部。傍晚我去小卖部买了几张贴墙的大纸,贴我宿舍床的四周和上铺底的床板。我住下铺,当年父亲送我来上学时给挑的,父亲说这个铺位最好,靠窗靠书桌。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突然要贴墙贴床板,不知道自己是要按时去跟他说些什么,还是等他找上门来。不管是哪种,我似乎都没完全准备好。两个北京的室友回家了,其他几个室友们早已看完电影,现在去晚自习了。屋里的录音机正循环播放《一生何求》。床头小书架上有丁宇送的蓝色“东芝”英文字的充电电池。我喜欢听“Walkman”小录音机,很废电池,他送了我四节充电电池。原稿直白。录音机电池挪位置挺好。但《一生何求》可以不删。甚至可以提到陈百强和歌词:我在宿舍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呆在窗前站了半天。录音机正飘出陈百强的《一生何求》: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 回头看见小书架上的四节东芝电池,是丁宇给的,我有次说Walkman太废电池,他就送了我这个,说能充电。录音机正飘出陈百强的歌: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我更倾向后者。如果歌词引“一生何求”,名字就不用点出了。这次买的是白底带酱紫色菱形的墙纸,比上次的大白纸难贴多了,不是线对不齐,就是菱形没对齐,或者是菱形图案的间距不对,折腾半天,横过来不是,竖过去也不是。后面仰着脖子贴床板的时候,更是贴了撕,撕了贴的,桌子上堆满没贴好的或是剪下来的纸。我建议作者可以试着描写两句菱形墙纸的图案、花纹,传递心境。目前的写法和前面重复,都在写“犹疑不定”“小烦躁又有期待”。——假如一种心情上文已经表达过,就不要再在同样的深度写了。要写出和前面有所区别的情绪。这里在写自己的动作,要把侧重点转向花纹本身的样式,淡出自己,让花纹来说话。(这里面可能就有虚构,因为真正的花纹颜色,现在可能早想不起来了,但是,能想出来一种和当时心境“搭”的花纹,这也是一种“真实”。用虚构的写法去写真实。)——也有作者介意这样虚构。需要注意,即便在一个细节上虚构,文章也不是“非虚构作品”了。作者如果有写实的洁癖,就不要这样。但不代表这样写不成立。(吃毛豆)也可以描写别的事物,“一切景语皆情语”。但这里不要用景物描写。平日这宿舍桌子上经常会摆着丁宇送的水果。他说是他父母单位发的,他家没女孩,也没人吃,带来给我们。室友们都说丁宇特懂事儿,招人喜欢。有时逛街丁宇也跟我们一起,我们把包都挂在他脖子上,看着他的滑稽相哈哈大笑,他就一副“只要你们高兴就好”的样子。宿舍的姐妹都已经很习惯他来来往往了。他送的最多的是鲜桃罐头和苹果,是我爱吃的。今天桌上是空的。他应该在等我了。为什么结伴旅行会产生关系的变化?陌生场景会促使一些意味着亲密的行为发生。文章的重点在“意味着”是怎样发生的,幻想怎样一步步成为现实。天黑了,灯都亮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他一定会来的。我看向窗外,几颗玉兰花树,还有自行车棚,没什么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天的阳光。阳光下走来三个男生,正和我们聊天的班长指着中间穿灰色运动装的,自豪地说:“那是我'大哥’!”后来知道“大哥”是我们学长。我记住了他弯弯上扬的嘴角,还有他背后蓝蓝的天。添的内容可以,只是不算非常自然。现阶段不要求太高。墙和床板都贴好了,九点多了。看看四周都是新的,想来想去,出门往校招待所走去。路上月亮很大,想起上次周末丁宇提前返校是中秋节,当天晚上他八点就来找我们,我说你怎么没和家里人过节?他说带了两个月饼给我,他爸从香港带回来的。回归前的香港,似乎总有些新奇玩意儿。那是我第一次吃蛋黄月饼。“回归前”也是重要的时间点。今天的男女生不会这样耐心了。丁宇宿舍的门大开着。我进去时他正要往外走,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这是要去找我。见我来,停步退回去,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生气。两天不见,他似乎瘦了很多,脸皱着。开着窗,屋里烟味很大,透明的圆玻璃烟灰缸堆满了烟蒂。他让我先坐一下,拿着烟灰缸出去倒掉。我俩在桌子两头坐下。并排坐还是对着坐、坐床上还是椅子上、他是不是先把门关上甚至上锁、有没有倒水或者让吃的……大约谈了一个小时,我好像都在笑着说话,他一直都很严肃,皱着眉。快到熄灯时间了,我起身回去,他说要送我,我没让他送。我是在他说什么内容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时候,怎样开口的。“到了哈。这酒店有两个门,南门和东门,您去哪边?”司机师傅问我。我说停正门。进婚宴厅,新郎新娘在台上,司仪拿着麦克风正说着什么。我站在门口找我们的同学桌,猫着腰小跑过去。桌边有九个人,全是男同学,有丁宇的死党石峰,还有班长刘伊然,只有我一个女的。刘伊然说你怎么不把你老公带来,我们都认识一下?我刚想问他怎么不带他老婆,突然想起听到的八卦,他四年前离婚,又找了个年轻的,要结婚了,因为买窗帘闹意见掰了,现在应该还单着吧。我说老公带不出来。石峰看看我,想说什么又没说。石峰毕业后找了个外地女友,处了两年后,女孩去法国留学,石峰供她念书,6年后女孩留在法国,提出分手。我问刘伊然,你们给红包了吗?给了,当着新娘面,一起给丁宇了。我说你们怎么都不等我?他说我们早商量好的,每人出800,都一样。就你一个女的,我们没好跟你要。他停了一下问,你打算给多少?我说跟你们差不多吧。他探身小声跟我说,我看你给500就可以,你自己看吧。我说知道了。他又问我现在还弹琴吗?“弹琴?”他说对呀,吉他,你上学时不是弹吉他吗?我说早不弹了。石峰又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的吉他是丁宇教的。礼金数额,假如不和后面照应,就一般;因为后面,这里很必要。正聊着,新郎新娘来敬酒,送糖。男生每吃到糖,大家都哄笑一句“哎吆,真甜!”到了我,丁宇很认真的样子,叫着我的名字,年轻的新娘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剥了糖,笑盈盈地送到我嘴里。丁宇端着酒杯,手指划圈扫过桌边的同学,说今天这桌王珊是唯一的女士,两块糖,你们都别嫉妒啊。我们也要喂两块!同学们起哄。“好,谁要喂两块,我来喂,甜死你们!”丁宇大笑着说。同学们一听,你喂呀,算了吧。丁宇剥了一块糖,看着我的眼睛,递给我。“高危场景”——丁宇要当着众人和新娘的面,表达对我的感情。他们转到旁边桌了。我问刘伊然,新娘是哪人?洛阳。洛阳?丁宇老家的?丁宇祖籍洛阳。寒暑假和我通信,信的开头称呼我这个山东人为“泰山,你好!”我回他“牡丹,你好!”这变成了我和他之间的暗号。下午两点多,双方家长和长辈退席。年轻人放开玩了。同学们嚷嚷着做游戏,跟服务生要了几个生鸡蛋。拿出一个,要新娘隔着新郎裤子,鸡蛋从左裤腿进,右裤腿出。摔碎了俩,第三次,新娘一手固定裤管里鸡蛋的位置,另只手往上推动鸡蛋。走到中间关键部位,石峰故意碰了一下新娘的胳膊,啪!鸡蛋又掉下来了。第四次总算成功了。我站了一会儿,说有事先走。有人提议同学合个影。不知咋回事,我被推到了前面中间位置,丁宇紧挨我站好了。新娘呢?我四下张望,新娘被挤到了右边的后排边上,我扭头看她,正要招呼她过来,前面不同位置的三台相机都在喊,笑一笑,茄子!拍完大家一哄散了。那张照片我没见过,不知啥样。“婚礼”包含了4个小素材:喂糖、鸡蛋、合影、礼金。(前面的铺垫非常重要。)走出婚宴厅,我把早装好的2000元现金的红包交给门口料理婚事的人,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上收音机正播出北京台采访濮存昕的节目,主持人请濮存昕朗诵《再别康桥》。我让师傅把音量调大。师傅开大声音后,回头看我一眼,用北京人特有的腔调说:“一文艺女青年啊!”这诗熟得有点俗。但现在伴着濮存昕深情的朗诵,眼前是不断后移的三环高楼,我脑子很满,又似乎很空。大三寒假前最后的周六,玉笙和我去四食堂舞厅,我们学校的几个大食堂到了周末晚上,就会改成舞厅。不知为何丁宇那天也去了,看到我们,过来站我们旁边。自从绿方格信之后,我们很少一起玩了。站在那没什么话说,看别人跳舞。《友谊地久天长》响起,我们叫“最后一曲”。我正琢磨着先走,怕最后结束人太多。“最后一曲了,我…”丁宇突然侧过脸对我说,他话没说完,我一眼看到自己喜欢的学长向我走来,伸出手给我。我好像看都没看丁宇,直接把手交到了学长的手里,跟他下了舞场。这个补充的素材很好。——行为伤害了丁宇。但我情有可原。下去后才发现自己手都不知放哪儿,很窘,说:“我不会。”学长温柔地看着我,笑笑说:“没关系,我教你。”不知是紧张还是冷,他说你冷吗?为什么在发抖?我说可能吧。他把我往他怀里又稍稍带了一下。我微微抬头,看到学长明亮的目光,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我赶紧低下头。从学长的肩膀上看出去,丁宇落寞地站在场外,脸似乎都揪到了一块儿。他没看我们的脸,而是看着我们的脚。舞步又转了一圈,再次转到能看到丁宇的位置时,丁宇不见了,啥时走的不知道。“不知是紧张还是冷”就不要说了。直接由学长说出来更好。那次舞会后我和学长开始恋爱。丁宇就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唯一记得的是学长送我上课,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前杠上,长发吹动在风中,我的笑声和自行车铃声响在校园的林荫路上。到了上课的三号楼前,学长左腿支地,将我从前扛上抱下来,刚好丁宇拿着课本走到那里。他默默地看了我们一眼,没有打招呼,没有任何表情的,转身快步进楼了。一年多后,学长毕业离开北京,那段恋情也结束了。我大病一场,很长时间没去上课,高数差点没过,我想是老师照顾我,最后给了61分。毕业那年的春天,有天午后丁宇来我们宿舍,跟玉笙聊了会儿。我在翻贴画本,没怎么说话。他走之前给我一个三指宽的小纸条,上面用英文写着“祝你阴历的生日快乐!”我到北京后只过阳历生日,没人知道我阴历生日,连自己都忘了。他在下面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很久没见你笑了”。我抬头看时,他已走了。窗外几棵玉兰花树,开得正好,有白色的花,还有紫色的。这段是有信息增量的。丁宇虽然很会谈恋爱,但他对我的感情是独特的。否则,一个人为了自尊,不会做这些在别人看来有点“傻”的事情。而且,“我抬头看时,他已走了”——如果前面丁宇给读者的印象还偏油腻的话,这里形成了反差,丁宇曾经不油腻的。因为得不到喜欢的人,被伤害,后来也许变得有点油腻了。晚上跟先生说起丁宇的婚礼,说新娘小他13岁,先生脱口而出:“这么好哇!”我说你是几个意思?先生冲我扬了一下脸,会意地笑笑,没答话。我说我当年一门心思要嫁个比我大的人,你倒挺会说,说什么“虽然咱俩生理年龄相同,但我心理年龄比你大得多,是完全满足条件的。”“几个意思”比“什么意思”要好。“一门心思”的表达也挺好。有情绪,尤其是用在自己身上。注意称呼,作者不同文章提到丈夫时用的是“先生”,石峰用的“老公”,我在回答石峰时也用的是“老公”。周一上班,和美国老板开会,一见面还是那句,周末过得好吗?我说去了同学婚礼。这么晚结婚?是的,但新娘年轻,小他13岁。老板说小十岁以上可能会有点challenge(挑战),他俩般配吗?我说般配,我同学人很好,就是长得不够帅。大学时,他二十岁看起来像三四十岁,现在四十岁就是四十岁。所以,他没变老,几乎还是大学时的样子。老板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起来。点出了我拒绝丁宇的原因,但我也不是完全对丁宇没感情。闲聊后翻开记事本谈工作,落笔的刹那,我想起那年的冬天,在空荡荡的大阶梯教室上大课,我手脚冰凉,握笔的手有点僵,丁宇把手里的笔焐热,递给我,然后再焐另外一支笔,换给我… …想起他绿方格信中的那句话:“你真不知道我整天去你们宿舍,整天跟你们几个女孩玩是为什么吗?”又想起绿方格信中说:——文章中不要用太多“这”“那”。(虽然我邮件中用很多。如果我写文章,修改中会尽量删。)我抬起头,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样子,还是周六做的那个发型。当时发型师手捻我耳旁的几缕头发,问我要卷一下还是拉直?接着说卷一下显妩媚,拉直是清纯范儿。我说:“清纯吧。”为什么挪到这里?放前面,读者当时还不懂我的动机,现在就明白,我想留给丁宇的印象,是清纯而不是妩媚。你还好吗?老板问我。“我很好啊。”我努力笑着说。不,你突然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老板关切地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笑不出来了,转头望向窗外,瓦蓝的天,没什么云彩,远处的西山清晰可见。我徘徊在二十年光阴的两端。结尾也很好。中间曾经修改,把“转头望向”删掉。一个是主人公的视角,一个是作者视角(空镜头)。怡情——不考虑读者,自己开心就好(不辛苦)提纲(平房与建筑)(问得要具体,不是别人也会问到的问题,不是在别的书上、课上可以直接找到答案的问题。)